第150章 民國之大導演(63)

秋意漸濃,路上的桂花香像打破的胭脂鋪子,幾乎熏得人睜不開眼,一只癩皮老狗有氣無力窩在樹下,枯黃秋葉簌簌落在它身上,秋天把它埋了起來。香山的紅葉或許是浸透了鮮血,越發紅的驚心動魄。

風吹過北平的大街小巷,晚上聽去,宛如無數孤魂野鬼的哀嚎聲。

北平的老人都說,這是死去的東北冤魂跑到皇城來申冤訴苦了。

可是這年頭,誰又能給他們做主呢?

東北死了多少人?

沒人知道。

但是有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三百日本人就占了沈陽。駐紮的三十萬東北軍呢?呵,他們早跑了!”

“死的都是百姓,咱們的軍隊可是還活的好好的,少帥帶著他們吃香的喝辣的抽煙玩女人呢!”

“東北?那是日本人的東北,和中國沒關系了!”

今年秋天,北平的街頭格外“熱鬧”。當然,不僅是北平的街頭,從浸透了資本主義繁華的港城,到苦寒的西北之城,哭聲不絕於耳。

這華夏神州大地,大江南北再次響起四萬萬同胞憤懣不平的哀嚎聲。

甲午中日戰爭後,四萬萬人就哭了一回。

清朝詩人丘逢甲哭道:“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

譚公也哭了一回,他質問:“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

如今,這樣的哭聲的再次響起。

數十萬來自東三省的流亡百姓倉皇逃竄,報紙上也是各界人士連篇累牘言詞激烈的抗戰決心,民間反日浪潮空前高漲。

(請審核認真看看,接下來的內容是文中群眾反對九一八日軍侵華的口號,沒有什麽敏感見不得人的地方,也沒有歷史虛無主義,不要鎖我了)

一茬又一茬的愛國進步社會各界人士開過北平的長街,他們的呼嚎聲就連宮墻深處都隱約可聞: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對日宣戰,奪回東北!”

“嚴懲賣國賊!!”

“抵制日貨!聯合抗日!”

“我華夏千年不倒,豈容彈丸小島放肆!”

白松芳坐在酒店二樓舉著酒杯,就著樓下群情激奮的呼嚎聲飲盡杯中的苦酒。

同他同桌的傅瀚晟卻皺著眉頭,舉著酒杯,遲遲未飲。

“傅先生,飲盡杯中酒吧。”白松芳醉眼朦朧,斜眼癡笑著咿咿呀呀唱了起來:“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傅瀚晟凝視著笑出了滿臉淚,表情頗有些瘋癲的白松芳,有些擔憂,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我有一事不解……不知道白公可否為在下解惑。”

傅瀚晟是十足的高鼻深目外國人長相,漢語卻地道流利仿佛中國正統文人,如此反差讓白松芳忍不住又癡笑了幾聲。

這有什麽好笑的?

這當然沒什麽好笑的。

可是現在白松芳卻只想笑,大笑。

因為實在是太好笑了,不是嗎?

昔日的老師教會了學生時,可曾想過今天學生會把老師斬於馬下呢?

他當年起義反清,就是以為只要推翻了清政府,結束了封建帝制,華夏就能成為富強民主的新國家,以後列強就不敢欺負華夏了。

當時的他不知道,他們推翻清廷建立的中華民國,是一個比清廷還要爛的國家。

起碼當初皇權集中高壓統治下,不會像今日這般軍閥林立各自為政爭相賣國。

白松芳笑了幾聲,胸中的荒謬感卻沒有驅散一絲,他笑著怪沒意思的,索性就不笑了。放下酒杯,擡眼看傅瀚晟,問:“你想問什麽?”

都到這種時候了,傅瀚晟也懶得再用中國人慣用的說話方式兜圈子了,直言不違問道:“三十萬東北軍為何那麽疲軟?在我看來,日本雖強,但是東北尚有抵抗之力。”

白松芳又想笑了。

是啊,在不明真相的人們眼中,東北軍當然打得過日本人的。怎麽會打不過呢?畢竟他們有三十萬大軍啊,而進攻的日軍只有幾千人!

所以百姓們才這麽憤怒。

如果真是技不如人,他們只會悲憤,而不會像現在這般憤怒。

就連白松芳,在知曉日本很快吞並了日本四省,而東北軍只能倉皇後退幾乎沒組織起什麽像樣反抗時,他也是眼前一黑,險些噴血。

所以不怪傅瀚晟有這種疑問。

白松芳現在也沒有了“家醜不外揚”的想法了,他胸口有團惡氣徘徊不去,再不發出來他就要憋死了!

“若真有三十萬軍隊,那就好了……”

白松芳放下酒杯,臉上是刺骨的譏誚:“少帥放在東北的,也就十萬人,其余十八萬人都放在關內,用來提防河北河南的“土皇帝”起事叛變,留在東北的十萬人,只有六萬正規軍,其余四萬都是雜牌軍,彼此也不是鐵板一塊,分為不同的派系,平時都鬥的你死我活的,這次日軍侵略,不僅少帥愛惜兵力不想打不敢打,一些大帥的老部下更是不顧大帥屍骨未寒,早早投敵,和日軍裏應外合,甚至直接主動開門獻城以換取富貴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