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末之吾輩愛自由(69)

收到顧圖南的回信時,樂景正在辦公室寫教學日志,行商的聲音在門外傳來,“顏先生,您的信!”

樂景連忙放下筆,從屋裏走了出來,迫不及待地從商人手裏接過信,卻不拆開,追問商人:“我大哥看起來如何?身體怎麽樣了?”

商人說:“他看起來還好,我打聽過了,他傷的不嚴重,我去見他時,他走路如常人一般,就是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樂景嘆了口氣,“畢竟剛從戰場上下來……”他又問:“他有沒有話轉交給我?”

商人說:“他讓我轉告你,他挺好的,吃得飽穿得暖,也不缺錢花,讓你不必擔心。”他笑道:“他還年輕,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樂景點點頭,溫聲道謝,然後從錢包裏拿出錢給了商人。

送走商人後,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眉頭緊皺,隱有愁容。

如此罕見的表情自然引來了學校裏同學們的異樣的眼光。

打他們從與先生見面的那天開始先生就永遠是笑容滿面的,天大的困難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就算學校裏的學生調皮搗蛋了,他也是溫聲細語的處罰他們,亦或者是笑容滿面地把他們逐出學校——當然這有點可怕就是了。

所以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先生露出這樣憂愁的表情。

一名女學生猶豫了一下,怯怯問道:“顏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樂景這才如夢初醒的擡起頭,笑了笑說:“沒什麽,快去上課吧。”

他拿起信,走進辦公室拆開,映入眼簾的是顧圖南沉郁頓挫的筆跡,從他的筆跡就可以看出他此時苦悶迷茫的心情。

顧圖南在心裏先恭喜了樂景在昌平村取得的成就,然後對他的鼓勵表達了感謝,最後說自己會好好思索下自己未來的路,讓樂景不用擔心,在昌平村好好發展自己的事業。

信中對自己的苦悶迷茫悲憤只字不提。

樂景知道,以顧圖南驕傲的性格,能寫出這樣一封回信已經是極限了。他是絕不肯給樂景添麻煩,讓樂景再來安慰他的。

因為這對他來說……是無能的表現。

樂景再次嘆了口氣。

這段日子來,他不知道已經嘆了多少氣。

他越發覺的知道未來對他而言其實是一種詛咒,他就算知道未來,也什麽也無法改變。

早在顧圖南被上官調到閩州海師裏的時候,樂景的心就提了上來。

中法海戰這件事在樂景的時空中也有發生。他知道這場戰爭會收獲如何慘烈的結局,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閩州海師近乎全軍覆沒的命運。

而他……無能為力。

樂景只是一個人,他左右不了戰爭的局勢,他無法讓法國退兵,也無法讓朝廷突然擁有血性。

他同樣也無法讓自己的同學遠離戰場。

少年們何其驕傲,他們遠渡重洋歸來的目標不就是為了振興這個國家嗎?如果在強敵面前為求生而逃,在戰場上當了可恥的懦弱的逃兵,那麽一開始他們就不會選擇出國。

所以樂景是注定說服不了他們的。如果他真的要說服他們從戰場上不戰而逃,恐怕下一刻包括顧圖男在內的同學們就要與他割袍斷義了。

他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已經回國的季淮璋寫封信,在信上痛斥法國人的狼子野心,希望朝廷能夠強硬回擊法國的侵略,不要寄希望於和談能解決問題。

那封信送出去後,就石沉大海。

在樂景的焦急的等待中,一個月後,他終於收到了季淮璋的回信。

季淮璋信很短,只有幾句話。

“打不過,如何能打?”

“此事與你無關,莫要再詢問。”

樂景的一顆心,徹底跌入谷底。

他甚至無端的有種想要放聲大笑的沖動。

打不過。

好一個打不過。

看來這些主張洋務派的官員心裏也門兒清,知道他們所謂的洋務運動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以清政府大小官員貪汙腐敗、欺上瞞下的風氣來看,這所謂的水師能有幾分實力?

如果他們但凡能把朝廷撥下來的銀子的1/10用於水軍建設,但凡能夠制定嚴明的紀律,甲午中日海戰清國又如何輸得這般徹底和淒慘?若沒有甲午海戰的戰敗,列強又如何能夠發現這所謂的天朝上國的虛弱本質——大清已經虛弱到連一個小小的日本都抗衡不了的地步了,這樣虛弱的大清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有這麽一塊肥肉,都在嘴邊了,張嘴就能吃,那麽為什麽不張嘴呢?

由此,掀起了列強瓜分中國的狂潮,中國徹底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政府由此成為了列強統治中國的工具。

在明白了朝廷的態度後,樂景立刻給顧圖南寫了一封信。為了不給顧圖南惹火上身(他不知道水師會不會搜查信件),他在信裏絲毫沒敢提清政府的退避和軟弱,他只能暗示顧圖南,和談無望,早做打算,要提防法國的率先攻擊,讓他以保全性命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