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果只能如此,恕我前去找……
這道刮痕, 清晰地將天臧映照在鏡子裏的面容,分割成兩半。
一半眉頭緊鎖,壓著唇角, 另一半, 流露出怔然, 不知如何是好。
只一瞬,天臧喉中誦著經文,壓住所有念頭, 鏡面上的刮痕又隱隱消失。
而這一切,僅是開始。
他打坐盤腿的姿勢,正好夠千凝嵌在他懷裏,她一只手手摟著他脖頸, 充滿依戀地低下頭,卻也好似找到新的玩具,那調皮的手指, 壓住微震動的喉結。
天臧動作不變。
千凝用貝齒輕咬住他的喉結,舌尖挑動著,吮吸著,好像在啃好吃的糖果。
趁經文轉接的一個間隙, 天臧很慢很慢地, 咽了一下喉嚨。
他的喉結往下沉。
察覺到抗拒,千凝放過那裏,她手指又按在他的鎖骨上,短促的呼吸在其上,若隱若現,仿若劍修在撫摸寶劍,符修沾朱砂的筆在遊走, 佛修盤在滾動手指間的佛珠。
她喃喃:“真漂亮。”
天臧能明顯感知,她將他視為寶藏,充滿愛憐,卻沒有摻雜欲念,哪怕一絲,都沒有。
可是,她輕輕的摩挲,卻有些變了味,有如漫長歲月裏,天臧陡然淋到的一陣雨,翻騰起他刻在骨裏的記憶。
這是比浸泡在水裏,還要更舒適的歸處。
隱約記得,曾有一人,用手捧起蓮花花瓣,她的掌心很溫暖,鼻尖湊近他,細嗅幾下,似乎在探尋他的生機。
彼時,他已經幾乎快枯萎。
那人說,這麽好看的花瓣,枯萎了可惜了。
從她的指尖流露出來的甘露,流淌蓮花的筋絡與花瓣,她賦予他新生。
可是被賦予新生的自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再沒等來那個人。
所以蓮花想,她喜歡漂亮的東西,他要變得更加漂亮,漂亮到能夠讓她沉迷,讓她無法忘記自己。
如今不知道經過多少歲月,天臧本不該記得身為蓮花時的懵懂記憶,卻因為千凝的觸碰,回憶驟然侵襲全身。
隱藏在無念中的執著,像刺破夜幕的第一道光,照亮他整個靈台,摧枯拉朽地撕破長久的沉寂。
天臧心中大駭。
再是波瀾不驚的人,卻也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
他額角滲出汗水。
汗漬被周邊的水吞下,但很快,又幾滴汗水相繼湧出來。
他用力閉緊眼睛,還差最後一日,誦經不可功虧一簣,但與此同時,又一個聲音一直在問他,為什麽不睜眼看看,為什麽不回抱住她。
這不是他一直在期待的事情麽?
從肉身誕生之前,就刻入骨髓的執念。
不,不是。
佛言,要拋除執念,他已不再只是蓮花,莫被未化形前的心之所向,影響求道之心。
天臧一方面加快誦經的速度,另一方面,狠狠壓抑心底浮現的波折,兩相勾扯下,他唇角溢出一絲淡淡的血絲。
血絲被流水帶走,卻帶不走他逐漸發燙的肌膚的溫度。
霞色漫上他白玉一般的面龐。
一絲鮮血從天臧唇角溢出,與之同來的,還有心口火燎般的感受,心裏那面向來通透的鏡子,開始模糊。
兩個不相上下的意識,在相互拉扯,沒有誰能夠取勝。
千凝是毫無察覺,她的手緩緩向下。
她沒有雜欲,有別的想頭的,另有其人。
終於是,安靜的水底隨著經文的詠誦,徐徐出現波紋,腳底下的祭台,出現一個斑駁的傳送陣。
千凝在這時候終於回過神來。
“不是吧……”千凝自言自語。
菜菜:“就是這樣呢。”
千凝手上,還拿著天臧的一件衣服,她先看一眼那件外衣,再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子。
媽耶,佛子真的是脫衣有肉,他肌理如玉,薄薄一層肌肉覆在上面,卻不瘦弱,也有明顯的輪廓,是美與力的結合。
只是,是誰脫的!
菜菜:“就是你幹的呢。”
千凝:九敏!
她其實對這一天發生的事,並沒有任何記憶,只朦朦朧朧中,自己好像對著某遊新出的卡面嘶哈嘶哈,結果清醒過來時……
嗚嗚嗚,天臧人這麽好,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只看天臧緩緩睜眼,他黑色的眼珠子裏,有一圈淺淡的金色光芒,更顯神聖不可侵犯。
千凝連忙撇開眼睛,魅骨對她的影響還是有的。
她小聲辯解:“大師,那,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很克制自己了!”
兩人牽連的手,被天臧扯了扯,千凝下意識以為他生氣大發了,想解開布巾,讓她自生自滅,求饒的話都湧到喉嚨,卻被天臧拉過去。
他另一只手,按了下她的後腦勺。
於是,千凝鼻尖撞上他光潔的胸膛。
千凝:“???”
天臧聲音很是沙啞,像是不曾打磨的粗糙的檀木珠,卻也別有韻味:“抓好,要進傳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