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虛無

千凝險些窒息:“你怎麽流這麽多血, 還不快去擦幹凈!”

嵇無靖看了眼床上躺著的,正恬靜安睡的千玖。

千凝懂了,他要看著千玖, 所以沒動。

且看他那鮮血跟河水似的, 滔滔不絕, 但嵇無靖面色如常,也不擦拭,任由那血蜿蜒地流入潔白的脖頸, 滴到衣裳上,暈開一點點血漬。

千凝:“……”

但凡他露出一點痛苦神色,她可能也會慌起來,畢竟這場面, 誰也沒見過,可他太淡定了,擡手碰下頜的血液, 可能因千凝給的指令沖突,露出一點茫然。

服了。

“別動,”千凝伸手制止,“你別動。”

血液要是甩到地上, 多難處理啊。

嵇無靖立刻梗著脖頸, 一動不動。

千凝折去外面,快速扯一條幹凈的布巾,上面刺有蘭花的,是嵇無靖的,她把布巾遞給嵇無靖:“快擦。”

布巾一碰上他口鼻,立刻被漫濕。

千凝看得眉頭一跳,她又打盆水, 讓嵇無靖自己處理血,水很快就變成深紅色。

換過水,她用普通的止鼻血方法,給嵇無靖的額頭拍涼水,水珠漫到他眼睛,他眯了眯眼睛。

待收拾幹凈後,雖然血還是會時不時溢出來,但總算沒有前頭的誇張。

行,她現在得慶幸,他流這麽多血,居然還能乖乖坐著,沒有當場去世。

不愧是掛王。

家裏還備有止血的藥,但千凝不確定嵇無靖的情況,這很明顯就是內傷,暫時不敢直接給他吃。

現在就是要看看誰搞的鬼。

而首先,排除他是被人揍的導致口鼻流血,畢竟這方圓十裏,還沒誰能讓嵇無靖受這種傷。

千凝問:“你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麽?”

嵇無靖側著臉,想了一下,淡淡地說:“兩個月會發作一次。”

千凝本來還不指望他能整明白,結果,他自己居然清楚,不由又問:“什麽?”

嵇無靖沉思,說:“要去父親那裏拿藥。”

他口中的“父親”,自然就是獵戶。

有了嵇無靖給的關鍵信息,千凝腦海裏的菜菜就能立刻檢索,補充:“找到了!”

“嵇無靖還小的時候,就被獵戶喂過一種藥,或許獵戶害怕他天生的某些能力,想以此藥來控制住他。”

“每兩個月要吃一次解藥,如果不吃解藥,這種藥會損害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痛苦難堪……嗯,痛苦難堪。”

千凝瞅了眼嵇無靖的神情。

看不出來痛苦。

此時,嵇無靖被她要求著,直板板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因為沒有睡意,他睜著雙眼,一動不動。

千凝默默嘆氣,坐在床沿,拿下他一只手,將他戴著的木雕胖娃娃往上捋,手指搭在他腕上。

他體溫向來不低,然而今天失血過多,還是讓他手臂涼了點。

靜待片刻,千凝便摸出,他脈象虛弱,十分不穩,他身體,遠不是他表現出來的,此刻,臟器之間好似躥進一個刺球,翻天覆地。

千凝問:“你不會感到痛的麽?”

嵇無靖的上眼瞼微一擡。

千凝覺得自己白問,嵇無靖再強,也是人,怎麽會不知道痛。

他或許只是不知道,人在面對痛的時候,是能把不適表現出來的。

傻子木頭。

千凝拍拍他的手,剛站起來,忽的察覺到袖擺一緊。

嵇無靖眉頭微蹙,攥住她的袖擺。

他沒有出聲,不過,好似在叫千凝不要走,千凝伸手,輕彈下他額角,壓低聲音,安撫地說:“我出去拿個東西,就進來,行麽?”

這個聲音,慣常的清冷之中,又有些許柔意,仿佛薄薄溫日,和煦暖人。

小一會兒,嵇無靖松開手。

如千凝所猜,他不是不知道痛是什麽,只是很多時候,難受並不會激起他的情緒。

他是直到今天,才隱約感覺到,痛苦會帶來難以忍受。

因為被關心。

這種情緒,對他而言,已經不止是奇怪。

沒一會兒,千凝折回來,她是去拿儲物袋,這個房子是一層大木屋,中間是廳堂,左右分兩個側間,她和嵇無靖各占一個。

千凝目前有三個儲物袋,她一般帶在身邊的,是裝了攻擊、防禦和傳信符的儲物袋,至於其他雜七雜八的儲物袋,她放在自己房間。

儲物袋裏,有陰陽府做的,一些雜七雜八的符咒,比如煙霧符。

當時在修真界,千凝覺得好玩,所以購置不少。

她翻好一會兒,找到一種鈴音符。

這種符咒的賣點是,一撕開,就能有一段音樂飄出來,當然,因為太過無用,也是陰陽府沒賣出多少的符咒。

但這時候,正好可以用上。

如果感覺疼,轉移注意力是一種很好的方式,別的她暫時幫不上忙,但幫嵇無靖轉移一下注意,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