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甜。”

千凝:“……”

她問:“你是不是聽到我說, 明天要去打熊?”

嵇無靖終於給了個回應,點點頭。

千凝承認,這是她說過的話。

但, 她不是讓他三更半夜去打啊!她看起來像是剝削勞動人民的地主嗎?

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查看嵇無靖的情況, 他鬢邊被汗水濡濕, 手臂有不少細碎的小傷口,褲子膝蓋處也破了,但都不是大傷, 應當只是摔倒導致的——有大傷,恐怕也沒辦法拖這頭無法估算重量的巨熊,一路走回來。

他氣息雖然粗重,卻不淩亂, 也不知道這個瞎子,怎麽摸黑完成這一系列操作。

千凝睨向他身後的巨熊,她腦海裏, 真是有數不盡的問題,只能從第一個開始問:“你怎麽找到熊在哪的?”

嵇無靖用手背,擦擦下頜的汗水,垂著眼睛, 說:“聞到、聽到。”

千凝:“那怎麽弄死它的?”

他簡單回:“打死的。”

千凝:“……”敢情, 她傍晚的時候不用出手,嵇無靖也會安然無恙。

太強悍了,開掛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她絕對不能得罪這人,要不然,被他一巴掌拍到地上,摳都摳不出來。

唯一慶幸的是, 這是個木頭美人。

千凝只好試圖解釋:“是這樣的,我本來是想,我們一起去打熊。”

嵇無靖:“我們?”他知道,這說的是,她和他的意思,她為什麽也要跟著一起去?

千凝又說:“你眼睛看不見,我可以幫你掌控情況。”

她勢必得說服嵇無靖,別再做這些這麽危險的事,就算他再強,也可能會有意外,他不小心嗝屁,她怎麽辦,沈譽和陸決如芒在背呢!

於是,她加重語氣:“聽懂了嗎?”

嵇無靖默不作聲。

他不理解。

看不見,他可以聞可以聽,他自己,就可以辦到很多事,但她想要兩個人一起做。

那樣,勞累的不是她麽?

但看千凝又一次追問,他無可無不可,道:“嗯。”

千凝:“……”

這小樣,她怎麽就不信呢。

在千凝心思百轉時,嵇無靖朝前走幾步,鼻尖動了動,幾步走到千凝備著的刀具處。

千凝下意識緊張:“你要幹嘛?”不會是要揭竿起義吧?

嵇無靖避開刀刃,握著刀柄,手指撫撫刀背,說:“這只熊要拆卸。”

千凝拍了下額頭,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麽能幹,他要是過勞死怎麽辦?哎喲,操心死她了。

她一手奪掉他的刀,推著嵇無靖的背,說:“趕緊休息去吧!”

嵇無靖被推著往山洞走,他似乎有點不解,輕眨眼睛,上眼瞼垂下遮住他的眼瞳,讓他看起來神色莫辨,千凝拿出幹凈的巾帕,丟給他:“喏,去水那裏擦洗一下,弄幹凈了。”

經此一事,她不可能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瞎子看待,她當初瞎了,是還好有菜菜開的感知視覺,但他沒有感知視覺,仍能做到這樣,可謂恐怖。

千凝指向山洞裏的暗流:“知道在哪嗎?”

嵇無靖拿起巾帕,走去暗流。

千凝看了眼他挺拔的背影,搖搖頭,兀自出洞穴。

洞裏,嵇無靖走到暗流處,蹲下身,手指撩水流,水發出的“嘩啦嘩啦”聲,似乎,也流入他心口。

他也不由沉思。

每天,三更天起來,他已經習慣了,所以即使天還黑著,對他來說,已經是需要做事的時候。

日復一日,他踩著星夜之光,到山上打獵,而打獵完之後,還要繼續拆卸獵物,好讓獵戶第二日起來時,能夠把東西整理好,拿去賣錢。

這個女人不是這樣的。

對他把熊搬回來,她好像很驚訝,說要兩個人一起行動,也不讓他拆卸獵物,還叫他回來休息。

她不贊同他這麽做。

那是因為,她覺得他太弱了吧。

是的,又是照顧他,又是喂他吃東西,又是叮囑他別亂走,他被人當成病人。

嵇無靖從沒生過病,他記憶裏,生病之人,十分孱弱,只需要捏一下,他們就會死。

所以他會死嗎?

生與死,於他而言,似乎也沒有哪個更重要,他一直心如止水,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擔心他死。

奇怪。

嵇無靖身形頓了頓,他趴下來,俯身,把腦袋浸入暗流之中,水面乍然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千凝正撐著下巴,和那龐大的熊面對面,突然,洞穴裏傳來水聲,她一怔,連忙往洞穴裏跑,便看木頭美人把自己的頭泡水裏。

咋,這天氣這麽對自己腦袋,這是要請她吃腌豬頭嗎?

千凝急忙跑過去拉他衣領,嵇無靖擡起頭,“嘩”地一聲,水從他頭頂流到全身,他半睜著眼睛,眼睫都被冰水壓得下墜,有些焉焉的。

千凝將一旁幹燥的巾帕丟到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