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三 沈秋澤

外頭是狂風驟雨,幾道閃電時不時在天際撕裂,看上去駭人得厲害。

酒店套房內卻是一片安靜,大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他用力地抓著面前男生的背脊,胸膛輕微起伏著,將頭深深埋在了男生的後頸中。

男生的嗓音帶著點別扭的冷硬道:“窗關了,窗簾也拉上了,還怕個屁怕啊。”

他語氣帶著點不耐煩,手卻一下又一下撫著男人的背,力道很輕,像是別扭得不想讓男人發現他的安慰一樣。

桀驁眉眼上帶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沈秋澤死死攬著面前的男生,力道大得好像能夠將面前的人揉進自己的骨肉中一樣,又像是中了某種蠱,不願醒來一般。

忽然,語氣帶著變扭的男生不吭聲,渾身帶著點僵硬。

他聽到懷裏人的哭聲了。

那哭聲像是壓著喉嚨,不敢哭出聲來,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將那瘋狂湧上來的崩潰情緒咽下去一樣。

男生好半天才猶豫著摸了摸半跪在床上伏在他身上哽咽的男人黑發,語氣放緩笨拙道:“那個雨下不了多久的。”

“打雷也很快就會停下的。”

他繼續道:“別哭了,我在這陪你一會。”

那句話的語氣算不上溫柔,卻讓伏在他肩頭上的男人停下了顫抖。

酒店套房安靜了下來,強迫自己停下顫抖的男人只不斷喃喃著兩個字:“吳楚……”

“嗯。”

“吳楚……”

“嗯。”

他每叫一次,男生就會不厭其煩地回應他一次。

平時總是冷著臉,不愛說話的男生在這時候好像把他所有的耐心都拿了出來,只為了那個在深夜中被噩夢驚醒的人。

甚至到了後面,男生都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在淩晨聽到動靜,他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開口叫沈秋澤這三個字,告訴被噩夢驚醒的人他一直在。

只為了讓他安心。

“吳楚……”

“……”

“吳楚?”

聽不到什麽回應的男人的嗓音開始變得恐慌起來,他就像在一片漆黑中,懷裏的人忽然就消失了起來。

周遭忽然變得寂靜下來,那個會一直應著他的男生忽然就像是連呼吸都消失了一般,窗外嘈雜的雨聲也變得越來越遠,死寂隨著黑暗像是潮水一般無聲無息地湧來。

所有的場景漸漸變得灰暗黯淡下來,最後瘋狂重叠旋轉為無數刺目的亮點,消散在一片黑暗中。

沒有疾風驟雨,沒有酒店套房,也沒有吳楚。

在某處莊園的漆黑臥室裏,床上的男人猛然驚醒,他臉色慘白,額上滿是冷汗,胸膛劇烈起伏著,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喘著氣麻木地盯著虛空。

半晌後,坐在床頭上的沈秋澤起身,他沒有開燈,而赤腳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了幾瓶藥,粗、暴倒了幾顆在手掌心,就著桌上的一杯酒猛然咽了下去。

他做著一切時神情很平靜,像是早已就做過這些事情上百次上千次。

腦子在發昏發漲,咽喉中彌漫藥片的苦澀味道,但沈秋澤卻完全不在乎,他半仰著頭閉上眼,沒有血色的薄唇無聲地張合了幾下,依稀可以辨認出模糊的口型。

他在叫他的吳楚。

可如今就算他死在了這間臥室,當初那個一聽到動靜就會睡眼惺忪起身的吳楚再也不會出現了。

哪怕是在夢裏。

一片漆黑中,沈秋澤一動不動靠在沙發上,直至黎明讓天際浮現了點蒙蒙光亮。

窗外黎明灰蒙蒙的光沿著沒關好的窗簾縫隙中滲了進來,還帶著清晨的涼風,浮動著厚重的窗簾。

可靠在沙發上的男人一點都看不見,他那雙眸子平靜地像是冬日不起任何波瀾的湖面,整個人也像是一具屍體一般。

沒過多久,臥室的房門被輕輕敲響,叩響三次後房門被管家推開,管家進入臥室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臥室的每一盞燈都打開。

昏暗的臥室亮起燈後,靠在沙發上的男人才有了一點反應,他像是終於看見了東西,眼睫輕微地扇動了幾下,瞳孔也跟著微微動了動幾下。

管家微微躬身,對著臥室裏的男人輕聲道:“先生,今天是您復查的日子。”

管家心裏有些緊張,畢竟沈秋澤一向不喜歡這項復查。

當年從急救室出來後,沈秋澤腦部由於受到兩次劇烈撞擊,造成了嚴重的顱內損傷,壓迫視網神經導致了假性失明。

如今過了那麽年,還是需要按時去復查。

臥室中沒有動靜,很久後才傳來一聲低啞的回應,

管家這才松了一口氣,等到他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門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麽多年來,沈秋澤雖然厭惡去醫院復查,但是卻從來沒有落下一次。

就像是在固執地在守護著什麽一樣。

想到這,管家站在門外的腳步一頓,擡眼望向了鋪著紅毯的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