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東街巷子裏頭老舊的路燈昏暗,密密麻麻破舊居民樓高高低低挨著,垃圾桶旁堆著一大堆破紙箱。

天際上朦朦朧朧的落日沉入了地平線,昏暗路燈下,穿著黑色短袖的男生低頭垂眸點了支煙,他眉骨上貼了塊創口貼,夾著煙的指骨滿是細碎的傷痕,另一只手拎了一袋裝著柑子的塑料袋。

男生蹲在地上,模樣看上去有些銳利,薄唇抿著,短短一茬短發貼在耳廓上,額頭上隨意貼了塊紗布。

吳楚蹲在地上,面無表情盯著一大堆破紙箱,好半晌,他伸手輕輕動了動那堆破紙箱,紙箱裏怯怯地探出個毛茸茸的貓咪腦袋。

吳楚立馬伸出個火腿腸,小心翼翼地在貓咪腦袋面前晃了晃,那貓咪瞧見來人,立馬警惕得毛發炸起,立馬瘋狂地躥向一旁的垃圾堆。

逃竄的背影看上去慌不擇路,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可怕的東西。

吳楚:“……”

又嚇跑了。

果然,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不怕他的貓。

每次見到他的貓,不是慌得到處亂竄,就是叫得淒厲,仿佛上輩子他是個貓閻王一樣。

除了跟沈秋澤一起。

吳楚眸子裏帶著點懊惱,掐了煙站了起來,他站在原地瞧見了破紙箱被竄逃出來的貓撞得東倒西歪,本來打算硬下心來不理會。

但是一想到下雨了,那黑腦袋的貓咪沒了遮擋的地方,最終還是忍不住伸腳挪了挪,直到那廢舊的紙箱變得方正起來,才嘟囔著幾句離開。

破舊居民樓二樓陽台處,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漫不經心拿著塑料小水壺澆著陽台上的吊籃。

電話那頭的人跟男人感嘆道:“不是吧,殷縉,你這次跟老爺子來真的?”

“真的就跟老爺子死犟?不回家?”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皮膚冷白,五官極為立體深邃,周身氣質克制冷硬,他微微擡眼,視線移到了樓底下昏暗雜亂的巷子口淡淡道:“不是我跟老爺子死犟,是老爺子沒給我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笑道:“誰不知道老爺子最疼的就是你,你跟老爺子服個軟,聽他的安排,哪還會有那麽多事?”

坐在輪椅上的殷縉沒有說話,而是視線頓住,漫不經心地望著蹲在樓底下破舊紙箱子面前穿著黑色衣服的男生。

電話那頭的人知道勸不動殷縉,嘆了口氣帶著點苦口婆心道:“殷縉,你現在還年輕,剛畢業,年輕人心高氣傲想要幹出自己的事業來,這個我理解。”

“但聽老爺子的話總沒錯,你看你,現在跟老爺子犟,肯定要吃不少苦頭。”

殷縉還是沒說話,他視線停在了遠處樓底下破舊紙箱前,聽到幾聲尖利的貓叫後便看到男生面前的貓咪瘋狂地從紙箱裏慌忙逃竄出來。

尖利的叫聲聽上去甚至有幾分淒厲。

虐貓?

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紙箱前黑色衣服的男生遠遠看過帶著幾分兇神惡煞,似乎是為了泄憤一般,擡腳踹了踹那堆破紙箱。

回想起先前瘋狂竄逃貓咪發出的淒厲叫聲,殷縉神色帶著點冷淡將水壺放在陽台上,聽著電話那頭的人繼續道:“聽他們說你住那破地方,還是跟別人一起合租?”

“殷縉,那種地方的人,你沒接觸過,魚龍混雜的,何必要給自己找那麽多苦頭吃?”

輪椅上的男人神色不變,簡單地敷衍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剛掛斷電話,就聽到鐵門咯吱開鎖的聲音。

外頭的吳楚擰開了咯吱作響的防盜門,拎著一個塑料袋走了進去。

整個屋子狹窄得壓抑,客廳亮了一盞燈,屋內擺設老舊,一扇小小的紗窗刮進悶熱的風,窗台上有株吊籃,花盆旁掛著小水壺。

窗台前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背對著吳楚,背脊挺直優雅,另一只手松松搭在輪椅扶手上,指骨懶懶敲著輪椅的扶手。

男人周身氣質與周圍破舊的擺設格格不入,仿佛像是某種昂貴的名畫強行擺放了進來,突兀得厲害。

似乎是聽到什麽動靜,男人微微偏頭,看到額頭上綁著繃帶的男生連瞥都沒有瞥他一眼,徑直走進了右邊的房間。

男人擡眼,望著徑直走進自己房間的男生,再望向整個狹窄逼仄的客廳,他輕輕嘖了一聲。

當初這房東為了多賺錢,硬生生在這破房子租裏多塞了一個人。

本來殷縉渾身上下就有著不少挑剔的毛病,強忍著住在這樣破舊的居民樓就已經夠讓他煩躁了。

多塞一個人,更加令人煩躁。

不過好在這個年紀小的租客安靜,不愛說話,每天早出晚歸。

就是剛來的那天,看上去跟個野狗似的。

衣服又皺又癟,跟水泡發了又曬幹一樣,渾身上下都看起來土不拉幾的,頭發潦草淩亂,看著年紀不大,渾身青青紫紫,活脫脫像是剛從校門口剛打完群架的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