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第2/4頁)

總不能一點雞毛蒜皮的小消息,也放一艘船去傳信。

對於鄧玦這邊來說,一定是發生了值得他放出這個大信號,給提前約定好的盟友或背後之人報信的事情。

而最近最大的事情,莫過於穆明珠**,而鄧玦挺身相救、如今還在行宮中養傷。

穆明珠原本對於從漁船上追索出鄧玦幕後之人,便沒抱什麽希望,聽了這消息自然也就不如何失望,托著瓷碗,只是小口啜飲著溫熱香甜的飲品,雖然腦海中在思考著齊雲的話,臉上卻因為舒服有一種發懵的表情。

齊雲望著她發懵的小表情,無聲一笑,忍住喜愛之情,回過神來,又繼續道:“再有一則不尋常之處,乃是常年往鄧都督府中收雜物廢紙的貨商,從來沒有見過鄧都督本人用過的紙張。臣喬裝做買家,往那貨商家中探過,那人家中還積著鄧都督府中半年前所出的雜物廢紙,廢紙中沒有一張是鄧都督用過的。”他解釋道:“常有貨商往高官大戶人家去收雜物廢紙……”

“我知道。”穆明珠輕聲打斷了他的解釋。

如果是從前的她,自然不清楚百姓生活中的這些小行當。但因有做幽靈的那三年,她也算是看過了世間三百六十行。雜物暫且不論,這個時代雖然已經有了紙張,但是好的紙仍舊是不可多得的。市面上通行的紙張都是中下等的,若要平整光潔又白皙的紙,還得從官宦人家或世家大族中來。大族之中,紙的花樣也多。外面的人若是想用這樣的好紙,便要靠倒賣紙張的貨郎。雖說是貨郎,但其實很有一批是跟裏面做事的仆從有關聯的。不用說是鄧玦府中,就是皇宮外面,能收走這些雜物紙品的,都是跟宮中掌管內務的官員沾親帶故的。

皇帝的筆墨不能外流,但也架不住利益驅使。就譬如她那三哥周眈,寫廢了的書法,外面都能賣到百兩銀子——端看侍奉的下人能不能把主人的墨寶弄到手。而若是規矩嚴格的人家,仆從不敢賣主人的墨寶,卻可以把那寫廢了的紙張,裁了邊角去賣。主人家有主人家發財的辦法,底下的仆從卻也有他們賺油水的路子。這等高官貴胄所用的好紙,哪怕是裁剪過只留下未寫字的部分,也能在市面上賣個好價錢。

像鄧玦這樣的都督府邸中,卻沒有一張跟鄧玦相關的廢紙流出,哪怕是裁剪過毫無字跡的紙張也沒有,只說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鄧玦用過的紙張,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凡是寫廢了的紙張,便盡數或燒了、或封存起來——多半是前者。

什麽樣的人要如此謹慎於自己的一字一句,不使之外流。

穆明珠眸色轉深,想到那只飄走的船,原來鄧玦之愛垂釣,與姜太公果然不同。

“說起這事兒,我倒是想起來今日還有一事忘了。”穆明珠擱下手中的瓷碗,坐到榻上的案幾前,借著那明燈,在旁邊好幾疊紙張中,選了印著花色的粉色信箋,平鋪開來,望著那紙面發呆。

齊雲在旁為她磨墨,見她始終不動筆,低聲道:“殿下要作詩麽?興許往園中走走,便有靈感了。”

穆明珠回過神來,噗嗤一樂,笑道:“作詩?唔……是該作首好詩,記齊都督今夜紅袖添香……”

齊雲磨墨的手一頓,也不知是在忍笑還是無奈,到底仍是繼續推著墨條動起來。

穆明珠又道:“我是要給那鄧玦寫封情書,這可真是無從落筆。”

齊雲磨墨的手再度一頓,這次沒有繼續動了。

穆明珠心中坦蕩,又在發愁這“情書”該怎麽寫,也就沒留意齊雲的異樣,只當墨已經備好了,便伸手去取毛筆。

她已經決定對鄧玦將計就計,但是最近一來是事情繁多,二來是若太急切也容易叫對方疑心,所以穆明珠自第一日去探傷過後,便再不曾去見過鄧玦。而鄧玦在房中“養傷”,也制造不出偶遇來。所以兩人也有好幾日不曾見了。如今追查鄧玦幕後勢力的線索中斷,穆明珠算算時間,也該再推進一把了。

齊雲垂眸看著硯台中漆黑而又濃淡相宜的墨汁,耳聽得穆明珠手指壓著紙面移動時輕微的響聲,心中矛盾得厲害,理智很清楚自己不該未經允許看公主殿下的書信,情感上卻又發瘋般想要知道這封給鄧玦的“情書”都寫了什麽——哪怕他明白此“情書”非彼“情書”,可是要怎樣才能不去在意呢?在他的自我爭鬥還未分出勝負之前,穆明珠的書寫聲已經停了下來。

“寫完!”穆明珠擱下墨筆,完成了今日最後一樁差事,倍感輕松。

而齊雲也無聲舒了口氣,到底不曾看她寫了什麽,也不必再做自我爭鬥。

穆明珠端起尚存了一絲溫熱的玫瑰牛乳,一口飲盡,舒服地嘆了口氣,放松下來,不知不覺便伸手往耳朵後面,想要碰一碰只剩綠豆粒大的小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