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2/4頁)

畢竟柳猛已經被送到了南郡,穆明珠明日就去襄陽,卻是什麽意思?是要柳猛也押往襄陽,還是說……今日之內便要了結此事?

周泰心中一寒,又覺太過駭然,斷不至於如此,見穆明珠坐在上首喝茶不語,強笑道:“荊州各郡風光都好,姑母往襄陽城去也好……”他頓了頓,生硬地轉換話題道:“實不相瞞,侄兒此來乃是為了嶽丈柳老爺子之案……”

穆明珠眼皮不擡,淡聲道:“長輩的事情,小兒輩便不要插言了。”她雖然比周泰、周安年歲還小,但輩分卻高,實權在手,擺出“姑母”的架子來,立時便堵住了周泰底下的話,“若有什麽,要兄長來同本殿說。”她說著,擱下了手中茶盞。

櫻紅適時上前一步,欠身對周泰與周安道:“請吧。”

周泰為英王世子,自記事起不曾離開荊州地界,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端茶送客”,面上一陣青紅,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得跟著櫻紅往外走。

周安則機變些,笑道:“等姑母幾時得空,侄兒往襄陽去拜會您。”他是跟著來湊數的,要死的也不是他的嶽丈,自然一身輕松。

周泰聽到周安的笑語,不禁回頭暗暗瞪了他一眼。

穆明珠冷眼看著這一對兄弟離開,問回來的櫻紅,道:“還要見幾個人?”

櫻紅一一道來,都是荊州有頭有臉之人,如此集中來拜會她,多半都是為了給柳家家主柳猛求情。

穆明珠來者不拒,卻都是見了之後,觀察完對方之後,便端茶送客,直到晌午時分,對這些不顧風險來“救”柳猛的名士高官才算是一一見過了。

“還有誰?”穆明珠略有些倦怠,揉著發酸的手臂——一時遊獵爽了,隔日肌肉卻酸痛。

“只有蔡刺史了。”

一時荊州刺史蔡貞緩緩入內,手中還持著一根烏木的拐杖,走動時格外老邁病弱的模樣。他見禮之後,在穆明珠對面坐下來,開門見山,嘆道:“老臣並不想走這一趟,只是那柳大郎君求到門上來。老臣念著與子禽(柳猛字)幾十年前的舊交情,不得不腆著老臉來見殿下……”他畢竟是為官幾十年之人,很清楚形勢,一上來先示以老弱之態,又直接挑明了來意,應該說是今日穆明珠見過的人中,最不討厭的一個。

穆明珠神色冷靜,沒有流露一絲不耐煩,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蔡貞嘆了口氣,看著穆明珠,低聲懇切道:“不管怎麽說,世宗時候,子禽(柳猛字)作為南下雍州的大世家,在撫定流民、與朝廷合作一事上,是立過大功的。”他蒼老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傷感,又道:“陛下新政,殿下行事,老臣無不支持。只是子禽一案,若是世宗尚在……”他忍不住濕潤了眼眶,哽咽道:“至少會放他一條性命。”

穆明珠對於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先皇父親,其實沒有什麽感情。

但是人都有同情心,蔡貞真切的悲聲一出,竟叫穆明珠心中也一陣發酸。

“蔡大人所說的,本殿毫不懷疑。”穆明珠低聲道:“先父皇生性溫和寬宏,若是他在,念及柳猛昔日功勞,又有君臣舊情,一定會放柳猛一條生路。”

蔡貞心中一松,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看向對面四公主那張過份年輕的臉。

穆明珠冷靜又道:“朝廷新政,土斷之法,隱匿者殺無赦的嚴令——每一項,底下做事的人都已經在四郡宣講了許多次,就是鄉間不通文字的百姓也至少聽過三次。那柳猛身為四郡世家之首的家主,又如何不清楚其中利害?不過是仗著他根基深厚,蔑視朝廷的決心。今日饒過他,明日又如何行新政?”

蔡貞聽出意思來了,低聲道:“是——他罪該萬死,只是功過相抵,留他一條性命……”只要人能活下來,一切都好說。

“您一直說那柳猛幾十年前曾為雍州的太平立下大功。”穆明珠語氣仍舊是溫和有禮的,可正是這種溫和有禮,越發襯得她話中的意思冷酷肅殺,“如今何妨以他一死,為幾十年後雍州的太平再立一功?”

蔡貞心中一顫,幾乎握不住手中的烏木拐杖,他愕然擡頭,看向已經起身的四公主。

穆明珠神色淡淡,低頭理著袖口,口中道:“您既是那柳猛舊友,本殿可以法外通融,要他行刑前與您見上一面。蔡大人可以轉告他,他的下場,既是罪當以死,亦是功在千秋。”

蔡貞虛撐著拐杖站起身來,愕然道:“行刑?”

穆明珠勾了勾唇角,道:“倒是忘了告訴您——本殿‘斬立決’的手書已經送出去了,柳猛的死刑,不必再等來年秋決,就在今日。”

蔡貞只覺耳中“嗡”的一聲,身子一歪,好險抓著拐杖立住了。

他現在是真的需要拐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