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3/6頁)

汪年與趙西愣住,對於做農活的苦還沒有直觀的認識。雖然他們是苦讀上來的學子,但家中也是薄有資產,最起碼能出得起束脩,更不用他們做農活。

穆明珠看兩人呆愣愣的模樣,冷冷一笑,對林然道:“帶他們下去吧——嚴加看管,不許跑了,不許死了。做多少活,便給他們吃多少飯。”又對汪年和趙西道:“你們乃是南山書院的學子,隨本殿來興盛雍州,算賬寫文是差事,開墾荒地也是差事,是不是?”她莞爾一笑,又道:“做出成績來,母皇都要表彰你們。”

汪年與趙西渾渾噩噩之中,就給剝去了一身細布的衣裳,換上了葛布粗麻,與一眾力夫一起,被編入隊伍,全靠兩條腿,在士卒押送下,從南郡一路往襄陽城外的荒地跋涉而去。

穆明珠與林然一前一後走出暗室,道:“裏面發生的事情,不可對外說。你手下那兩個親兵,也都安排好。”

“是。”林然應了。

穆明珠忽然問道:“你在裏面,可覺得難受?”

林然微微一愣,方才見她幾次蹙眉撫頭,會意道:“末將也覺胸悶鼻塞,裏面血腥氣濃重,空氣又沉悶,常人在裏面自然都是難受的。”

穆明珠一點頭,道:“原來不是本殿太過嬌貴。”她頓了頓,忽然輕聲一嘆,道:“也不是他怎麽忍下來的。”

公主殿下沒有展開說的意思,林然也不好追問這個“他”是誰。

穆明珠回過神來,看向走在身邊的青年,這算是她一手簡調教的將領,當初在建業城中一場打馬球的賽事,叫她知道了這人,又機緣巧合從寶華大長公主手中救出他。後來林然在揚州為她立下汗馬功勞,隨後奉命跟隨蕭淵西行北上,又在上庸郡保家衛國。能有如此作為的青年,最初卻險些困於寶華大長公主府中,以死求脫。其實這林然與那謝府出來的舞姬回雪,乃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穆明珠思量著道:“上庸郡一戰,本殿雖然在後總理後勤,但到底不曾親見。據你所見,如何?”

林然當初在公主府中,誤會穆明珠救下他的用意,曾慷慨發言,願領兵北定中原,不願以色侍人。如今果真有機會與梁國士卒交手,他自然慎重留意。

“梁國士卒強悍,更有一支重騎兵,馬上騎士個個膀大腰圓。”林然有什麽說什麽,道:“咱們的士卒只能勉強吃飽,平時也吃不上什麽肉,而且大部分平時也並不訓練,都在屯田,只戰時征召起來,個人的戰鬥能力肯定是比不過如今梁國士卒的。”

“是啊。”穆明珠低聲一嘆,這是不爭的事實。國庫空虛,平時還要屯田照顧自己肚子的所謂“士卒”,自然比不上梁國那等專業的士卒,一年到頭只管訓練便是。可是要養那樣專門的士卒,背後的花銷需要強大的財政保障,這不是從前的大周能做到的。

林然又道:“其實個人戰鬥能力上的差別還是其次的。關鍵是氣魄。這次南下的梁國士卒,都是跟著那吐谷渾雄久經沙場的,他們打慣了勝仗,不管到哪裏都是鬥志昂揚,絲毫不懼怕。可是咱們的兵不同,從前世宗時幾次北伐都敗了……後來就連精銳的北府軍,許多也都是在裏面混日子,遇上硬仗,不敢上;聽說梁人來了,早就腿都軟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他沉痛道:“咱們的士卒,被打怕了,打散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次守住了上庸郡,軍中鬥志昂揚了許多。”

穆明珠仔細聽著,與他走在行宮的一列松柏下,只問最關切的問題,又道:“那咱們軍中的將領呢?依你看來,黃老將軍之後,誰能主持大局?”

昔日的三大名將,鄧開、皇甫高已死,黃老將軍也是風燭殘年。一旦黃老將軍也去了,還有誰能服眾?皇甫高的幾個兒子,都習武不成,轉而從文,拿不得刀劍;鄧開幾個兒子,如今看最得意的就是荊州都督鄧玦,但鄧玦為人圓融是一方面,也並沒有大戰的經驗,如果說只憑將門之後的身份,要指揮曾與他父親一同征戰的老將軍們,似乎也有些不夠格;而黃老將軍原有一子,隨他上陣戰死,留下來一個孫子,還未有子嗣,似乎也難以服眾。

林然微微一愣,這大約是他平時不會考慮的問題。此時見公主殿下問起,他才開始思索。

他一面思考,一面慢慢說來,倒是一字一句都顯得格外真誠可信。

“黃老將軍一去,底下便是陶大軍副。陶大軍副斯文有禮,跟底下眾將軍的關系都還不錯,若有小的紛爭,他說什麽,大家也都認了。但是陶大軍副魄力不足,若為主將,需要當機立斷之時,怕是拿不定主意。”林然懇切道:“蕭郎君乃是相府出身,五年前就去過前線,跟軍中眾將軍也熟,為人機變,臨陣有機智,然而有時候愛率性而為。殿下大約不知,這一趟往長安鎮去,其實蕭郎君隨性做事,也幾次陷入危險之中,好在吉人天相,都化險為夷了。不過那是因為我們不過幾千人,機動靈活,所以好脫身。但蕭郎君若為主將,指揮千軍萬馬,似也不可如此……率性。”他又按照軍中官階數下去,評點了數人,都是各有優缺點,都不足以為主將,要麽是威信不夠,要麽是能力不夠,“至於中郎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