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4頁)

穆明珠只看他一眼,便知他在這百無聊賴的場合裏待夠了,卻是一笑低聲道:“你不許溜。”

蕭淵無可奈何,口中道:“我幾時說要溜了?”一面說著,一面跟在穆明珠身後又走上前來。

廳內眾人一見了穆明珠,也是紛紛起身相迎。

穆明珠在主位坐定,環顧一周,淡笑道:“都坐吧。”也不多廢話,一指門外那兩口包金木箱,道:“諸位可知道那是什麽?”

眾人心中有所猜想,但都不敢說出口,紛紛搖頭。

穆明珠慢悠悠道:“這是比焦府所有財寶都貴重的東西。”

焦道成這些年來,把所有往來的利益關系,都記在了這兩口木箱的賬簿與信件中。揚州城內外與他聯通的豪族世家,凡是需要輸送銀錢的事情,沒有一條是能光天化日之下擺出來給眾人看的。可以說這兩口大木箱裏的賬簿與信件,就是這十幾年來,揚州城內外與焦道成來往之人的罪狀史,足以把這些人全都送到天牢之中。

隨著穆明珠話音一落,眾人都面如死灰。

他們其實心裏隱約有所猜測,便是尋常人家,紅白喜事往來還都有專門的賬簿記著,更何況是焦道成這樣的人家?因為他們自己家中也都有一本賬,所以清楚焦府中必然也有。只是在穆明珠明白說出來之前,眾人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或者是焦道成死前已經燒毀了罪證,又或者是罪證藏在極為隱蔽的地方不為外人

所知。

但是現在兩口大木箱就擺在正廳門前,公主殿下的話明白無誤,在座眾人再不能自欺欺人。

“這……”有人輕聲開口,望向方才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蕭淵,卻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現在公主殿下既然攤開了這一切,又要如何收場呢?

穆明珠示意櫻紅上前,淡聲道:“其實本殿心中清楚,揚州城中只有焦道成一個毒瘤,在座諸君從前迫於他的淫、威,不得不與他敷衍。誰知道他就手留下來的記錄,成了諸君的罪證。如今本殿在這裏,就是給諸君做個證人,這一切都是焦道成一手造就,與在做諸君並無半點關系。並且因為焦道成荼毒揚州城數年,最終一役又使得百姓流離失所、經歷戰亂之苦,在座諸君都是慈悲心腸,如何能坐視不理?倒是也不用諸君出人……”她微微一笑,看起來真是個良善模樣,“本殿聽說諸君願意捐些財物出來,彌補揚州百姓的損失,是真的嗎?”她看向蕭淵。

蕭淵立時便明白了,笑道:“千真萬確。殿下過來之前,幾位老爺正說到這裏呢……”

櫻紅已經捧著認捐書,要在座諸人往上面填數目。

穆明珠看著在座眾人愕然的模樣,又道:“諸君都是豪富之家,可不要墜了自己的名聲。”

在座個個都是人精,看一眼安坐上首的公主殿下,再看一眼門外兩口裝滿罪證的木箱,最後看到眼前的認捐書,還有什麽不明白?

公主殿下這是要他們破財免災,以認捐的財物,來換回罪證去。

年歲最高的一位老爺,先在認捐書上寫了數目。

櫻紅轉而呈給穆明珠過目。

穆明珠淡淡瞥了一眼,道:“這個數目,是打發叫花子嗎?”便命去開那兩口木箱。

齊雲守在廳外烈日下的木箱旁,得令便彎腰去開木箱。

“殿下、殿下……”那白胡子老爺急得臉上冒汗,忙道:“草民年紀大了,糊塗,方才仿佛是少寫了一位數……”

“少寫了只一位數嗎?”穆明珠淡淡反問。

那白胡子老爺不敢吱聲,咬牙在那認捐書上又添了幾筆,寫完擱了筆,

望著虛空兩眼發直,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

有這位老爺子帶頭,滿廳豪族都紛紛認捐。

最終認捐書上,匯成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數目。

穆明珠最後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既然諸君誠心誠意捐資,本殿卻之不恭,只好收下。就在今晚,只要你們寫上的數目送到了府中來,人便可以回去了。”

眾人擦著冷汗應聲,目光卻都忍不住飄向廳外的木箱。

穆明珠起身,道:“本殿是個敞亮人,不至於出爾反爾。”她快步走到廳門前,命齊雲打開那兩口木箱,親自接了侍從手中的火把,倒轉向木箱中的賬簿與信件,回首看向廳內踮腳看來的眾人,道:“陳年舊賬,一筆勾銷,此後誰都不許再提。”竟果真將焦道成十幾年來寫下的罪狀書,付之一炬。

大火熊熊而起,兩口大木箱像是大地上長出來的兩只噴火的眼睛。

穆明珠站在旁邊,感受著頭頂的烈日與身邊的烈火,在滾滾的熱浪中,卻覺得整個人從未如此清醒過。

這是她眼下能做出的最好處理方式。

真要按著焦家的賬簿去一個個查問罪名,是會立時大亂的。不只是揚州城內,就是與焦家有關聯的建業城中那些人,一旦知曉她手中有這樣一份要命的罪證,都不會放心讓她回到建業城中去的。而就算她把這兩箱子罪證呈送給母皇,母皇現在也沒有余力一個個查過去,最後還是要免除眾人的不安與罪名。那麽與其讓母皇來“開恩”,倒是不如她來“開恩”。所以她要讓眾人安心,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罪證已經化為飛煙。在此之上,能借機籌謀一點資金,就好比蛋糕上的櫻桃,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