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5/7頁)

他圖謀甚大,現下布局還未過半,一旦暴露,便是自取滅亡。

而一江之隔的建業城中接到消息就要遲了半日。

與鄂州都督陳立、南徐州都督高陽兵敗,前者失蹤、後者身亡的消息一同傳回來的,還有來自戰勝者公主殿下穆明珠的奏章。

穆明珠在這封奏章中言辭懇切,道“如今宵小已除,然而揚州城中物議沸騰,待女臣撫定百姓之後,便即刻動身歸來,惟願長奉於母皇膝下,再不興兵戈之事”,又道“懇請母皇寬恕女臣,女臣在外,身不由己”雲雲,可謂是孝感天地。

思政殿中,皇帝穆楨在上,左相韓瑞與右相蕭負雪等人在下,聽李思清讀完穆明珠的奏章,殿中的氛圍一時凝滯。

蕭負雪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如今情形很明朗了。皇甫老將軍一去,大梁騎兵在北境躍躍欲試,當此危機之時,大周之內萬不能亂。不管揚州城內實情如何,如今陳、高二人兵敗,公主殿下又有歸來之心,不如寬宥於她,準她歸來。”

皇帝穆楨高坐在龍鳳須彌座上,淡聲道:“那動兵之事怎麽說?”

蕭負雪低聲道:“既然要穩,自然不能再責勝者。”否則又要興兵,“如此一來,那陳、高二人自然是有罪的。”他有前世的記憶,清楚陳立與高陽乃是謝鈞的提線木偶,只是現在這些都無從說起,只能從政局利弊上去說服皇帝,為穆明珠爭取機會。

太平治世,兩方動了兵,既然勝者“沒有罪”,那必然要敗者有罪。

“左相以為如何?”皇帝穆楨問道。

左相韓瑞道:“右相所言,乃持重謀國之法,老臣以為可行。”

皇帝穆楨坐在寶座之上,輕輕挪動了下身子,傾身看向李思清,道:“你也認為右相所言可行?”

李思清輕聲道:“

待到公主殿下回來,私下多少話都好問、好說。現下的確不宜再於揚州興兵。”

皇帝穆楨重重透出一口氣來,目光從李思清臉上看過去、看向左相韓瑞、最終落在蕭負雪面上,淡聲道:“右相,你與公主師徒情深,卻不知這一番救她,要把她逼到絕境裏去。”她眼皮輕輕一擡,道:“若是公主這次不能如期歸來,那可是再無回轉余地。”

正如穆明珠此前數次借口不肯離開揚州一樣,如果這一次穆明珠不肯奉召歸來,那就是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扯下來了。

蕭負雪頭壓得極低,顫聲道:“陛下,臣教導公主殿下八年,清楚殿下為人秉性。揚州一事,其中必有誤會。只要陛下願意給她一個機會,殿下必然欣然而歸。況且焦家與廢太子牽連一事,有人證趙洋還活著。待到眾人回到建業,真相自會水落石出。”

皇帝穆楨沉默片刻,淡聲道:“但願吧。”便命李思清草擬詔書,要穆明珠從速歸來。

“至於陳立等人的罪名……”皇帝穆楨有些疲憊地扶著額頭,見蕭負雪似有話要說,先開口道:“待你那好學生真的回來了,再議不遲。”

“是。”蕭負雪應下來,待皇帝離開後,走出思政殿,卻是心中憂慮。

以時間推算,穆明珠得勝之時,收到的正是皇帝申飭最嚴的那幾封旨意,也不知她能否忍耐下來,果真按期歸來。

蕭負雪一路擔憂思量,至於府中書房,已是夜半時分,自從蕭淵離開建業去揚州之後,整個蕭府便安靜了許多。

蕭負雪素來喜靜,書房內外無有仆從。

他獨立於窗前,望著園中竹葉上映著的燭光,踟躕許久。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墻側書架上的一方長錦盒上,那裏面收著公主親贈的羅傘。

羅傘上她親筆所書的八個字,嵌著他的字。

贈傘之時,她同他說過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蕭負雪輕輕一嘆,終究攤開筆墨,親筆寫了一封給穆明珠的密信。

而蕭負雪的擔憂不無道理,因為揚州城中,解了兵臨城下之困的穆明珠,白

日才忙過悼亡犧牲的士卒等要事,晚上便獨自在書房中翻看前幾日的旨意、密信。

這幾日來,從建業城中發出來的各種信件連綿不斷。

但穆明珠一直擱置了沒看,包括母皇發來的,因為她清楚在她打贏這一仗之前,母皇寫來的信中不會有她想看的內容。而她果然沒有猜錯。

在那些她被重兵圍困的日子裏,建業城中發來的信,唯有恐嚇、逼迫與斥責。

穆明珠早已料到,看下去卻仍覺得心中發堵,待要置之不理,卻仍想要知道母皇都寫了什麽。

“殿下,靜玉公子求見。”櫻紅悄聲在簾外稟告。

穆明珠擱下那一疊信,定定神,道:“叫他進來吧。”蹙眉又道:“前院在做什麽?怎麽這樣吵鬧?”

櫻紅輕聲道:“是蕭郎君安排了慶功宴。他說打了勝仗,就該有打了勝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