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石青峰

不過這山也不是隨便選擇，要知道依照地府計劃為了使城隍之道和人道緊密結合，需要人道之主祭祀地榜，簽訂人神之約。

這是人神之約自然非比尋常，所選山峰也會因此獲益從而成為大陳境內獨有的封禪之地，可不得馬虎。

然而陸羽行遍大陳名山依舊沒找到自己理想的山峰，直到前幾日他遊覽此地聽聞了山神鎖口的傳聞這才有了興趣上山一遊。

山神鎖口乃是出雲山近些年來最為神奇的傳說，起因是一位獵戶在進山打獵時碰到猛獸襲擊，誰料那猛獸人在嘴邊卻遲遲下不了嘴。

後來又有猛獸闖進山下村莊，也是在最後下不了口。有老人便說這是出雲山的山神鎖了這些猛獸的口不讓他們禍害人類，使得出雲山山神廟的香火比以前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有一些前來遊覽的文人墨客將此事寫成故事流傳了開來。

然而陸羽剛開始便用自己的法眼觀看，卻發現那所謂的出雲山山神不知道什麽時候便隕落了，空留了一個代表山神身份的金印在他的法域中。

此時看見鬼將撐住虎口，不讓其傷害自己便已經明了眼前這位鬼將才是眾人膜拜的出雲山山神。

那鬼將望了望遠方說道：“也沒什麽辛苦不辛苦，但求心安罷了！”

陸羽撫掌大笑道：“好一句但求心安，有沒有興趣說說你的故事，我可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陸羽微笑的看著鬼將，說實話他對這位十分的好奇，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經歷讓他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鬼將擡起頭望向天空，神色似乎回到了過去，愣了半晌才幽幽地說道：“我名叫石青峰本是大陳的一員武將，當兵吃糧戰場拼殺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我以自己身在行伍為豪，每次戰鬥必然沖鋒在前，雖然有時候也會受傷但是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跟隨自己的將軍剿滅亂匪。”

“那是一個十分平靜的夜晚，我們沖進了土匪的營寨，然而我看見的卻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強盜，只不過是一幫交不起沉重賦稅的平民百姓，那一刻我猶豫了。”

“我見過最為兇狠的敵人，也曾在死人堆裏爬出來過，可從來沒有那一刻能像那天一般讓我害怕，那群人中還有幼小的孩童，他們睜著自己無辜的眼睛望著我，似乎在質問我為什麽殺他們。我的手抖得厲害，然而將軍依然讓我們將他們殺光，他需要這場功績作為他晉升的敲門磚。”

“在那之後我再也無法直視自己，每天夜裏我都會夢見那些孩子，他們睜著眼睛就那麽靜靜的看著我，每次我都會被驚醒，最終我作了一個決定。”

“我成為了一個逃兵，一個可恥的逃兵，一個我以前最瞧不起的存在。我從軍隊裏逃了出來，一路向北走到了這裏，沒想到卻死在了一場山崩之下，說起來也是可笑我數次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軍隊裏的兄弟們都說我命硬，誰知道一場突如其來的山崩就要了我的命，也許這就是報應吧，是我殺了那些無辜百姓的報應吧。”

陸羽靜靜的聽著鬼將的訴說，沒想到這樣一位威武雄壯的漢子居然有這樣一顆慈悲的心，能夠在殺戮和誘惑中保持自己的本心，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那後來呢，怎麽會想起來做這種事情？”

“等我醒來，便發現自己成了一個鬼魂，不知為何所謂的勾魂使者並沒有來找我，我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遊蕩在出雲山。”

“有一天我看見了一個獵戶進了樹林，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他最小的女兒馬上就要出嫁，家裏太窮拿不出什麽像樣的嫁妝，於是早就金盆洗手的獵戶不得不重操舊業，希望能夠打到一塊好皮子給女兒添嫁妝，只為了她能夠在婆家過的好一點。”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為了一件皮子，在寒冷的雪地裏爬了半天，渾身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將好不容易等來的獵物驚走，最終他終於獵到了一只上好的雪狐，但當那只餓狼出現在眼前時，他絕望了，那種眼神讓我想起了那些死在我手裏的婦孺，我沒能忍住出手幫了他。”

“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人總會有無窮的理由說服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不例外，即使每次我都能感覺我的力量在消失但是內心卻出奇的安定，或許這就是勾魂使者不來帶走我的原因吧，讓我用這種方式贖罪。”

石青峰將自己的過往緩緩道來，絲毫感覺不到他身上身為陰魂之身的陰冷，那種源自內心的光芒足以溫暖人心。

“有罪的人才要贖罪，石青峰你又有何罪需要贖呢？終究只不過是個老好人的不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