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打個賭

藍山晚上回到宿舍,和柏舟一一起吃過飯後,將票遞給他。

“你買的票?”回憶起那三層裏三層外的隊伍,柏舟一有些意外。

“吳思城給的票。”藍山說。

柏舟一倏然擡眸,沒有說話。

“吳思城。”藍山肯定地說,“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吳思城,他給的親屬票。”

柏舟一停頓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吳思城為什麽會在北京,又為什麽能弄到票,最後他想明白了,說:“恭喜。”

藍山笑:“他和我說了一樣的話。”

舞劇在周一晚上,幸運的是那日柏舟一晚上沒會,他和藍山一起去劇院看了演出,廖玲爾還是和以往一樣漂亮,只是比起十四歲那個有點咋呼的小女孩,台上的舞者顯然更從容、優雅、成熟。

這是藍山做出的感慨,對此柏舟一評價道:“你十四歲和現在倒是差不多。”

補充說:“三歲和現在也沒差。”

藍山被噎住片刻,只當他誇自己年輕了。

放假的日子總比平時快些,一轉眼藍山要回法國了。他沒讓柏舟一去機場送他,兩人就在宿舍門口告別。

“你不會祝我一路順風吧。”藍山笑,“別板著臉,我們都分開多少次了。”

“飛機不能順風。”柏舟一說。

“我知道。”

藍山摩挲一會兒行李箱的拉杆,說:“我這次回去,如果腳踝恢復得不錯的話可能會去紅點新線路。”

柏舟一說:“注意安全。”

“會的。”藍山說,“如果在那邊紅點了線路,教練說需要一個法語名,你覺得LUNDI(周一)怎樣。”

他對柏舟一輕輕眨下眼,很得意似的:“一些諧音。”

柏舟一點頭:“聽起來不錯。”

藍山又笑,他拍拍柏舟一的肩膀,說:“走了。”

藍山回巴黎,復診後傳來好消息,腳踝恢復不錯,可以承受力量訓練了。

“如果運氣好,攀巖隊找到適合巖壁,我能在明年世錦賽前紅點一條線路。”藍山在電話中興致很高地和柏舟一說。

柏舟一為他高興,說:“那很好。”

藍山又問:“你那個,什麽什麽猜想,去數學論壇那個,搞得怎麽樣了?”

“還在學習相關研究資料。”柏舟一說,“很快要開始小組研究。”

雖然在前幾日已經確認加入黎曼猜想的選題,但黃教授還未讓柏舟一參與研究,說是有其他程序要走,讓他先看著資料。柏舟一應下,黎曼猜想不愧是數學界的瑰寶,相關資料堆積如山,確實不是一兩天能看完的。

又過了半月,當柏舟一快記滿一筆記本的思路後,他終於被接納進黃教授的研究小組。當柏舟一第一次參與小組研討會時,黃教授把他引進會議室,拍手示意道:“歡迎柏舟一同學加入研究小組。”

屋子裏坐了四五個人,有些已有小有名號,有些仍是學生,柏舟一沒見過他們,點頭問了好,他們便也對柏舟一點頭示意,一下又將目光聚焦回房間前沿的小板子上。

柏舟一在前排空座坐下,黃教授拍拍他肩膀,說:“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不是那麽嚴肅的場合。”

雖然這麽說,但屋子裏的人卻誰都沒有輕松的樣子,他們都繃著臉,好似站在懸崖峭壁上。

研究小組確實已經站在陡崖邊緣。

經過多次探討和長時間的推論,多方面的切入並沒有給研究小組找到精妙的破題點,黎曼猜想仍如不可被攻占的穹頂,遙遙俯瞰著地面上掙紮上攀的挑戰者。

它神秘且不可侵犯,研究小組屢戰屢敗,最後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絕望地一籌莫展。

並非他們不夠聰穎或不夠努力,千萬數學家嘗試過失敗的東西,怎麽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被攻克。

國際數學論壇沒有苛刻到只給幾個月時間推論猜想,他們仍有努力的空間,但在那之前,他們需要先填寫參與國際數學論壇的人員名單。

這份名單分為一個主署名,以及其他研究人員。

在往日,能上名單便是榮譽和機遇,但如今,不可解的難題蓋頂壓下,機遇也變成了水坑,一腳踩進去就會被濺一身泥。

黃教授不顧勸阻地在主署名填上自己名字,上交名單時,卻又被打回,說今年形式有變,在主署名後,還應添加一個副署名。

黃教授愕然,隨後進行爭取,試圖去除副署名。但規則無法變通,得到國際數學協會官方的冰冷反駁後,黃教授只能無奈召集起研究小組的成員,說明了這個臨時情況。

他解釋完後,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副署名的出現,給研究小組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預期又壓上一塊大石。小組的研究人員,無論是被迫分入小組的,還是自願加入的,都竭盡全力想要解開謎題,奈何黎曼猜想實在太過高不可攀,苦思冥想到最後,拼搏出的結果也只有一聲嘆息。在這種無力之下,又有誰願意出來為力所不能及的禍事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