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別扭

煙火還在放著,樓下驚呼聲不斷,第四五朵煙花升上空中,炸出震響,天台上卻仍是沉默。

“你親我幹什麽?”花火淅淅瀝瀝落下來,藍山好一會兒才開口。

柏舟一沒說話,天台在風口,夜風刮過去,吹得耳尖紅了,他手指輕輕蜷縮,想去揉卻又沒擡手,只開口說:“你沒拒絕。”

“我在拍照!”藍山舉起手機,欲蓋彌彰地心慌,“我在拍照我能怎麽拒絕?”

“你可以推開。”柏舟一說,“之前有個人想強吻我,撲上來就被我推開了,你也可以推開。”

“誰親你?”藍山大聲愕然,掩飾著慌張問,“人家女孩沒被推傷吧?”

“男的。”柏舟一說。

“……哦。”藍山一股子氣發不出來,攢在鼻頭,鼻尖都紅了,他揉揉鼻子,小聲說,“還挺男女通吃。”

然後就想起身後椅子上男生塞來的蘋果糖,嘴唇邊柏舟一親下來的痕跡,下巴被掐疼了,估計也得紅一塊。

藍山感覺臉又熱又燙,難受得他有些站不住。

他心中某個薛定諤的透明櫃開了,柏舟一從裏面出來,無表情地向他招手。

藍山心如亂麻,欲指著柏舟一鼻子痛罵,但又不知該從性向開頭,還是拿偷吻開刀。

他還糾結著,柏舟一先開口了。

“推開人不難。”柏舟一說,“我運動神經不好,也推開了,而你......”

藍山說:“可以了,閉嘴吧。”

藍山運動神經很好,但他和傻了似的,被捏住也不反抗,兔子一樣乖乖被親了。

好不丟人。

天台又安靜下去。

煙花放完了,灰塵從空中落下來,廣場上學生嬉鬧著散開,熱熱鬧鬧地又去攤市玩了,歡聲笑語似乎只遺忘了天台,兩人靠欄杆站著,較勁似地不開口,呼吸間鼻腔裏都是火藥的余味。

終於,柏舟一打破沉默:“你沒拒絕我親你,也沒拒絕禮物。”

他語氣很微妙,像找到了難題的關鍵破題點。

藍山被這話一戳,毛都隱隱豎起。

“我現在拒絕。”藍山從口袋摸出書簽,塞過去,“我不要了,我也沒時間看書。”

柏舟一不收:“你已經收了。”

藍山說:“我要退回去。”

兩人對視,天台早熄燈了,誰都看不清誰臉色。

片頃,柏舟一很平地說:“哦,朋友都不想當了。”

“哪有你這樣當朋友的!”藍山沒憋住,手一用力,險些把書簽掰折了,他好容易壓住煩躁,松了些手上勁道,卻怎麽又都放不下心中氣悶。

藍山又惱怒又沮喪。

柏舟一怎麽還是彎了呢,自己都那麽努力了,怎麽會一點改變都沒有。

而且柏舟一彎向的男狐狸精,身份也呼之欲出,真相像一面鏡子,藍山站在它面前,看見自己長著狐狸耳朵,尾巴還一晃一晃的,很是自欺欺人。

柏舟一還看著他,目光壞透了,放肆又單純,像蔓藤一樣纏上來,藍山拒絕不了也躲不過去,只能被一點點纏繞在裏面。

藍山並非沒有拒絕過人,面對那些赤紅面孔的追求者,他早學會大方拒絕,坦率說對不起,做朋友吧。

但是藍山和柏舟一從娘胎裏就是朋友了,但藍山擔心,再鬧下去,兩人連朋友都不是。

要走到這一步很簡單,藍山都想好了。

只要他說,做朋友吧。

柏舟一說,不。

一切就了結了。

藍山不能失去柏舟一這個貫穿兩生的朋友,他心如亂麻,柏舟一的心儀對象揭示後,一切記憶都被覆上一層附加信息,藍山不僅得回想這一世與柏舟一的相處哪裏出了差錯,還得努力把上一世也翻出來,從點點滴滴裏細挖柏舟一的異常。

然後他絕望地發現這家夥就沒正常過。

這混蛋就差把圖謀不軌四個大字印在臉上了。

只有傻瓜才相信那是兄弟情。

傻瓜的大腦停止運作了,藍山拒絕思考,只想逃避。

“我回宿舍了,我今天負責衛生。”藍山幾乎是狼狽地轉身,他三兩下把椅子上的禮物撈起來,就要匆匆下天台。

剛拉開門,他聽見柏舟一不高不低叫:“咖啡崽。”

藍山差點又把蘋果甩出去,他穩定住聲線,說:“還有什麽事?”

柏舟一說:“拍的照片可以發我一份嗎?”

藍山不知道柏舟一要照片幹什麽,但他很慶幸柏舟一總歸沒要些別的,他問:“煙花的照片?”

“嗯。”

“回去發你,這裏信號不好。”藍山匆匆揮手,“走了,再見。”

不等回復,他關門出去了。

藍山回到宿舍,進浴室悶頭洗了個澡,出來後把拍的照片一股腦全發給柏舟一,手機倒扣在椅子上,從窗台拿起抹布,開始擦地,他頭發濕漉漉地蹲在地上,一邊擦地一邊滴水,把“做無用功”一短語貫徹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