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釜底抽薪(第2/3頁)
西梁雖遠,必誅此獠!
“殿下打算派誰去送死?”顏喬喬直言不諱。
公良瑾:“……”
沉默片刻,他道:“你我。”
顏喬喬:“???”
*
這一夜,顏喬喬歇在了清涼台東側殿。
清涼台的臥房原本並不是昆山院制式,如今卻是了。
除了庭院中沒有那一蓬火雲般的赤霞株之外,這間臥室與她的屋子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她下意識地想,殿下不是喜歡她的花麽,不如在這邊也種上一株……
轉念一想,殿下明年夏末便要離院,等不到植株成長為赤雲。
這般想著,心下難免傷春悲秋,患得患失。
錯過的時光,終究是無法追回。
想著心事,顏喬喬失眠了。
捱了小半宿始終睡不著,她幹脆披衣起身,走向無月的夜下長廊。
春夜寒涼,樹影婆娑。剛出了廂門,踏上廊道,便看見廊下立著一尊冰雕玉琢的人影。
“殿下?”
他回身望過來。
清涼台夜間不點燈。廊道只有夜色,他的剪影是黑白灰。
縱然如此,卻絲毫無損那濃墨重彩的天人顏色,反倒添了神秘莫測的冷感。
她怔怔動了動唇。
卻不知,星光下自己的模樣也像是一株月夜幽曇。純美剔透、漂亮得不似人間應有之色。
對視的一霎,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
片刻之後,公良瑾打破靜謐:“認床?”
顏喬喬搖搖頭:“殿下為何在此?”
夜間人膽大,她心下難免琢磨——倘若殿下擔心她不敢一個人睡,特意到屋外陪伴的話,不若便邀殿下進屋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
一回生,二回熟。
他直言道:“朔夜,道心易不穩。四下走走會好些。”
顏喬喬心頭微驚,剛啟唇,便被他豎手打斷。
“不必多慮。”他仿佛知道她顧忌什麽,低笑道,“見著你,倒是穩固許多。”
“當真?”顏喬喬將信將疑。
“真。”他微笑頷首。
四目相對,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沒著沒落地浮起幾絲不該存在的失落。很自私的失落——他若因她而亂了道心,那便是喜歡她,情難自控。
不過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他自律克制,心懷天下,胸有社稷,絕不會行差踏錯。
這般想著,她不禁為他而驕傲。
今夜無月,他便是這天下最皎潔的明月。
眸中隱隱閃動起一絲絲波光,她凝望著他,問道:“那,我留在這裏陪殿下?”
“來。”
她走到他的身旁。
夜風偶爾從他那邊拂來,染上月宮般的清幽,給她的臉頰添上了夜間看不出的紅妝。
寬大的袖口時而觸碰,那微不可察的漣漪遞到指尖,泛上心間。
次日出行,顏喬喬很不爭氣地在馬車上睡著了。
——終究還是實現了睡在殿下身旁的夢想。
官道平坦,車輪轆轆,極是催眠。
迷迷糊糊醒來一瞬,發現軟榻旁邊攔著橫木屏風,身上蓋著寬大溫暖的外氅。
她隨手將大氅裹到了鼻子下面,團得像個繭子,只給自己留一口氣。
窩在狹窄安全的地方睡覺,可真是過於愜意。
*
第二日,車馬漸漸接近西嶺沙弋重鎮。
過了沙弋再往西行,便進入鎮西王的屬地——大西州。
沙弋一帶,地質風貌已接近大西州,路邊的少葉旱地高樹上,零零星星可以見到大西州特有的六角銅風鈴。
顏喬喬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聽著那密匝匝的風鈴聲,心情終究還是低落了許多。
再行一段,她忽然察覺耳畔清靜了,不聞那擾人的鈴鐺聲。
撩開車簾往外望,只見大片大片淺黃的曠野橫亙於前,路旁有樹,樹上也有鈴……
定睛細看,發現樹上的鈴鐺都被人用一團團濕泥糊住了芯。
顏喬喬怔怔回眸望向公良瑾。
他正手執西梁地圖細看——這幾日,他都在看輿圖。
感應到她的視線,他放下手中的卷軸,擡眸:“你不喜鈴鐺響,便暫時封了,泥土風幹之後會自然脫落,不影響當地百姓祈福。”
顏喬喬鼻眼忽然酸澀得一塌糊塗。
酸澀之中,滿是溫情。這個人的體貼和霸道,都像春風化雨,潤澤大地。
“多謝殿下。”她抿了抿唇,微微收縮著心臟,低聲問道,“前世,我院中的赤霞株被斬落花枝,懸滿了風鈴。殿下在清涼台看著,會不會感到敗興?”
他眸光微凝。
片刻之後,一字一頓認真道:“不會敗興,當是心痛。”
顏喬喬心間一震,險些落下淚來。
“……是啊。”她眨著眼道,“那株樹,我養得極好。”
說罷,偷偷將頭轉向窗外,不再打擾他看輿圖。
這一路上,他已大致將情形告知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