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忠君愛國

顏喬喬像牽線木偶一般,腳步全然不聽從自己使喚。

一步、一步,怔怔走向那道身影。

她也說不清自己對離霜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

從開始的軟禁,到後面的強禁,看守她的人自始至終都是離霜。

她試過裝病、放火、爬墻,一次次和離霜鬥智鬥勇。再後來什麽花招都不再管用,顏喬喬的樂趣便只剩下每日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離霜有命令在身,無論顏喬喬說什麽她都得聽著受著。

顏喬喬知道離霜憋屈得緊,分明是只鷹,卻淪為牧羊犬。

羊還特別聒噪。

那些年裏,離霜只能繃著臉,默默忍受顏喬喬日復一日施展的大陰陽術。

到最後,竟然因為過於迂腐而白白送了性命。

傻到沒邊了。

顏喬喬很想大笑三聲,肆意嘲諷一通,然而目光觸到離霜的背影,眼前卻難免浮起了最後那一幕。

江白忠的劍尖淌著血,離霜那討嫌的聲音與往日一樣平板沒調子。

她至死都在不斷重復同一句話——“卑職尚未接到帝君諭令。在此之前,需寸步不離,護衛夫人。”

顏喬喬抿住唇,翻起眼皮望向天空,對著當頭的艷陽狠狠眨了幾下眼睛。

片刻之後,顏喬喬摁下淚意,恢復了平日玩世不恭的大小姐形象。

她疾走兩步,擡起左手,拍向離霜肩膀。

甫一動作,便覺眼前一花,離霜身形如電,轉身、揚手,一把捏住了顏喬喬腕脈——這是身為高手的本能反應。

視線相對。

離霜蹙眉,打量顏喬喬一眼,看清她身上的昆山院學子服飾,便松手退開一步,抿唇不語。

顏喬喬知道這位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於是主動蹭上一步,壓著嗓音神秘兮兮地八卦道:“哎,朋友,那邊的黑車子看見沒?我給你說啊,我方才湊近了些,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麽嗎?”

離霜垂下眼皮,抱劍退開一步,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姿態:“沒興趣。”

顏喬喬早就習慣了離霜這副模樣,絲毫不以為忤,厚著臉皮自來熟地說道:“說是漠北王母親生病,要送入蓮藥台求治,可我剛才啊,卻發現車中似乎有詐……”

聽到這一句,離霜果然微微縮下了淺色瞳仁,耳朵尖也動了動。

韓崢在蓮藥台遇刺,離霜此行,正是要貼身護衛照料他。此刻人被擋在山門外等待審查,卻聽聞一架有問題的車要先上蓮藥台,自然提起了一萬個警惕。

薄唇微動,離霜臉上浮起些糾結為難。

顏喬喬可真是太了解離霜此刻的想法了——想問,卻又無法克服心理障礙去與一個陌生人搭腔。

顏喬喬悶著笑,左右瞟了瞟,將聲音壓得更低:“那車中血氣滿溢,離了一丈都能聞到,方才我稍稍靠過去,侍衛們立刻緊張到不行。我琢磨著,該不是弄了個血邪上山吧?到時候往蓮藥台一放,傷著誰,可真說不好。”

離霜的瞳仁迅速收縮,一點一點縮到了極緊。

顏喬喬友好地建議:“不如我們找機會偷……”

話才說了一半,只聽“錚嚶”一聲劍鳴,離霜長劍出鞘,長身掠向那架準備硬闖山門的黑金大馬車。

呼吸之間,離霜便與馬車周圍的侍衛動上了手。

“……嘖。”顏喬喬驚奇又感慨。

就離霜這麽個急脾氣,前世竟生生陪她一起關了七年多禁閉,可真是委屈大了。

刀劍相交,劍氣四溢。

顏喬喬已不是當初那個未入道門的菜鳥,如今的她,已經可以看出靈氣外放的軌跡了。

只見離霜的劍之道意附著於長劍之上,泛著劍芒般的淺銀光芒,與周身靈氣協和共韻。靈氣渡入劍身,化為實質的劍氣,“嗖嗖”四散,縱橫交織,逼得漠北侍衛連連退步。

在韓崢上位之後,離霜仍能占據他麾下第二高手的寶座,足見其在劍道方面的高深造詣。

漠北侍衛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回過神時,離霜已穿過封鎖線,輕身躍起,“砰”一聲落於黑金車廂頂上,持劍傲視周遭。

“上啊!”

漠北侍衛一擁而上。

只見離霜原地旋身,一把長劍半離手不離手,繞身而過,蕩出萬千道銀白的實質劍芒,自馬車頂向周遭爆灑開來。

揚揚灑灑,揮劍如雨。

萬道銳芒罩頭蓋下,如綿綿雨幕,細而致密。

顏喬喬趕緊爬上一塊稍高的大石頭,雙手合成了喇叭,放聲喝彩:“漂亮!我輩修士,自當精忠報國,何惜一戰!”

雙方打得激情洋溢,沒人顧得上理會顏喬喬。

一波劍雨,短暫地蕩開了圍攏向馬車的侍衛,離霜鼻翼動了動,顯然也嗅到了車中的血息。

雖然隔著黑金車板,聞得不甚分明,但確是血氣沒錯了——送血邪上山,其心可誅!

只見離霜迅速調轉手中的劍,劍尖向下,一手握緊劍柄,另一手橫置於柄端,沉聲低喝,蘊足了靈氣,將一柄靈光耀眼的長劍直直鎮向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