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鐘應彈奏過它。

鐘應尋找過它。

當它重新出現在小女孩銀白色的弓弦之上,他立刻領悟了熠熠的意思。

“熠熠。”鐘應出聲打斷了她的演奏。

即使她在演奏這段即興曲雀躍歡快的旋律,依然令鐘應感到暗藏的悲傷。

連生熠乖巧的停下了手。

“你懂的吧,鐘老師?”

她是一個任性又貪婪的姑娘,她渴求著普通人肆意忽視又不會屬於她的瘋狂放縱。

“你可能是這世上,最能懂我的人了。”

鐘應懂。

從他還沒見到連生熠的時候,就從那段即興曲懂得了小姑娘的渴望。

鐘應願意陪熠熠做最後的獨奏,並且定下了十弦雅韻,要為熠熠送去這世上獨特美好的稀世遺音。

厲勁秋聽說之後格外震驚。

“雅韻?為什麽?”

除了帶回雅韻那一場音樂會,鐘應還沒說過要給雅韻準備什麽演出。

在他心裏,這是遺音雅社的樂器,只會在《千年樂府》重現世間的時候,以最佳的姿態登上表演舞台。

厲勁秋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鐘應要帶雅韻去。

鐘應的古琴繁多,五弦、十弦一應俱全,他能拿任何古琴為小女孩伴奏。

“因為熠熠的那首即興獨奏,是遺音雅社想要的聲音。”

他在維也納聽到那首即興曲,就一直在思考那位獨特的創作者。

悲傷婉轉的樂曲,存在的蓬勃希望和生命力,是遺音雅社曾經奏響過的每一首樂曲。

危難之際,長歌當哭,卻又憤而反抗。

絕不屈服於命運,亦不屈服於強敵。

熠熠是鐘應尋找已久的聲音,更是遺音雅社需要的聲音。

鐘應輕調雅韻冰弦,遍布蛇鱗紋路的烏木,像極了朝露那張遍布鱗格的蟒紋琴皮。

馮元慶曾經和沈聆一起登台的二胡,早已燒毀。

斯人已逝,唯有他留下來的葵紋二胡,能與雅韻再度重逢。

鐘應伸手撫過雅韻沉靜黝黑的琴身,伸手猱弦一勾,就能讓這張千年古琴,發出古樸悠遠的醇厚聲響。

“朝露、雅韻本就應該有一場合奏。”

他垂眸凝視琴弦,冰絲淩冽震顫,安靜沉默的等待了老朋友們近八十年。

“能在熠熠重要的音樂會上為她伴奏,馮先生和朝露會高興,沈先生和雅韻也會高興。”

厲勁秋每每聽他撥動雅韻琴弦,就覺得他不是一個人在奏響旋律。

正如他播放錄音炮制的合奏一般,許許多多人,許許多多樂器,都會在十弦琴重現於世的時候,隨之轟鳴,喚醒那些沉睡的記憶,喚回那些已逝的故人。

厲勁秋想了很多,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深邃浩蕩的思緒,超出了語言的承載,他猶豫許久,問道:

“彩排呢?”

“不用彩排。”

鐘應說出的話,幾近瘋狂,“我知道熠熠會演奏什麽樣的旋律。”

那是她靈魂凝聚的音符,也是鐘應自始至終、從未見到如今,一清二楚的旋律。

一場《有鳥西南飛》的慈善音樂會,終於在演出前確定了所有細節。

於美玲時常發布慶功照片的朋友圈,出現了可愛小女孩的身影。

熠熠懷抱著漆黑漂亮的二胡,穿著民國淺藍黑裙的學生裝。

又或是抱著紅木絲弦的琵琶,換上了仕女圖裏婀娜優雅的長裙。

她像一位突然出現的小天使,引得眾人驚訝的留下評論。

“你女兒身體好啦?”

“原來這場音樂會,熠熠會參加?”

“恭喜玲姐,能有這麽可愛乖巧的女兒,一起表演!”

朋友、同事們發來的問候,令於美玲勾起笑意。

“好了。”她一字一句的回復那些熱情善意的詢問,說著大家都愛聽的謊言。

“她可以登台演奏了。”

偌大的樂團音樂廳,早早放出了宣傳海報。

連家著名的鋼琴家、指揮和默默無聞的小女孩在一起,成為了音樂廳裏溫馨柔軟的風景。

“有鳥西南飛,熠熠似蒼鷹”的毛筆字飛揚,像極了一只一只雄鷹,飛出了海報,為他們四處宣揚這個大好消息。

終於等到了音樂會演出當天,他們一早就到了後台。

熠熠的樂器、熠熠的服裝、熠熠的藥物和搶救設備,還有熠熠敬業的守護者,都在安靜忙碌的等候著開場。

“不要著急,知道嗎?”

董思溫柔叮囑,她說再多都無濟於事,她卻不得不反復的告訴熠熠。

連生熠乖巧點頭。

可她的心臟前所未有的充滿活力,無法保持平靜。

她站在後台,能夠從斜斜的視角見到工作人員走來走去。

他們擺放拾音器、話筒架,他們檢查會場舞台座椅、觀眾席,還有專業的攝制組,調試著復雜的錄像機器。

周逸飛說:“他們會錄下你們的演出,然後我們把視頻傳到網上、刻成光碟,就能永久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