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得到幫手的鐘應, 興高采烈的和厲勁秋出門。

他一路上都在給厲勁秋介紹楚慕。

“楚慕是奧地利人,但他也是楚先生的外孫。”

鐘應說起這話,藏不住心中惆悵, “那把雌蕊琵琶就掛在他的樂器行墻上,他保養得很好。”

厲勁秋安靜的聽, 一語不發。

楚書銘和鄭婉清是名副其實的愛國義士, 可是作為他們的外孫,一個患病,被欠債的丈夫賣了雄蕊琵琶,一個拒絕交流, 把雌蕊琵琶掛墻上當裝飾品。

無人繼承衣缽, 甚至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 實在令他唏噓。

他們走到了肯博瑟街道, 遙遙可見楚氏樂器行的中文招牌。

厲勁秋出聲建議道:“待會我一個人進去,你在這裏等我吧。”

鐘應愣了愣。

他都想好了,要先跟楚慕道歉, 再安安靜靜跟厲勁秋學習溝通之道。

結果,不讓他去?

“可是我想當面和楚老板道歉。”

鐘應態度十分誠懇。

然而他越誠懇, 厲勁秋越不爽快。

他在厲勁秋心裏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對待遺音雅社、對待流失的樂器一片赤誠,楚慕算個什麽東西,也配他親自道歉?!

要不是怕自己再點評,鐘應又要說他和一個煙鬼像,厲勁秋絕對不會口下留情。

此時, 他的視線格外溫柔慈祥。

“道歉, 什麽時候都可以。但你現在是希望楚慕能心平氣和, 再聊聊木蘭琵琶的事情, 所以我覺得,我一個人去更好。”

說著,他提醒道,“萬一你進去了,他又沖你發火怎麽辦?”

作曲家提出的假設,不無道理。

鐘應乖巧聽話,點了點頭。

只覺得厲勁秋不愧是和楚慕相似的可靠男人,果然很懂同類的脾氣,考慮也分外周全。

於是,厲勁秋一個人推開楚氏樂器行的玻璃門。

淡淡的煙味迎面撲來,視線一掃,就見到那位楚老板倚在櫃台旁,叼著煙玩手機。

“歡迎光臨,想看點兒什麽?”

楚老板的招呼,依舊是親切的德語。

可惜,厲勁秋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甚至沒給他好臉色。

見面不如聞名,真人站在厲勁秋前面,儀態吊兒郎當,這麽一比,鐘應才像是遺音雅社音樂家們的後代,楚慕純粹是擔了一個虛名。

兩個人面對面的沉默,楚慕本能的皺起眉,覺得來者不善。

“有事?”

“有。”

厲勁秋走過去,視線掃過眼前堆滿煙蒂的煙灰缸,開門見山。

“楚老板,我們都不是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問你一件事,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旁敲側擊或者徐徐圖謀都不是他的脾氣,厲勁秋向來果斷直接。

楚慕笑出聲,看厲勁秋的眼神透著詫異和驚奇。

拐彎抹角的家夥他見多了,連猶太人指使來的音樂家都數不勝數,卻還沒見過這麽直白的。

他頓時好奇起來,“你問。”

厲勁秋擡起下巴,示意旁邊墻上掛著的雌蕊琵琶。

“我想再和你聊聊墻上這把琵琶,以及拍賣行一千萬歐的琵琶,時間我定,地點你定。”

楚慕聞言戲謔看他,沒有生氣,只是摘下了煙,挑眉問道:

“我們認識?”

“當然不認識。”厲勁秋毫不留情,“我也不想認識你。”

楚慕抖了抖煙灰,長舒一口煙氣。

“既然你不想認識我,還來跟我聊琵琶,這次又是誰派你來的啊?”

厲勁秋只是看他。

這人漫不經心,顯然已經習慣了許多人打探琵琶的事情。

就這麽沉默的片刻,楚慕就挑起了眉。

“弗利斯?戈德羅?楚懷?”

“鐘應。”厲勁秋悠閑說道。

誰知,聽到這個名字,楚慕渾身悠閑散漫的氣息頓時消了大半。

他叼著煙,眉峰緊皺,神色痛苦,似乎鐘應比之前他列出的三個人都要讓他頭疼。

“我不跟他聊。”

楚慕聲音瞬間冷硬許多,“他是中國人,口口聲聲中國文物,根本不尊重私人財產。我也勸你告訴他,別瞎操心了,這不是他們的國家大事,這是我們家裏的小事。”

“無論大事小事,只要這琵琶掛在墻上一天,他就不會放棄。”

厲勁秋欣賞鐘應的執著,換作是他,見到楚慕這麽一個冥頑不靈的家夥,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唯有鐘應,還說想跟這個混蛋道歉。

有什麽好道歉的,明明都是楚慕的錯。

想到鐘應,他看楚慕視線更是冷硬,聲音更加鄙夷,“因為他要實現逝者的遺願,哪怕逝者的不肖子孫喪盡天良,他也會堅持自己的信念。”

楚慕沒見過上門來罵的家夥。

他匪夷所思的端詳厲勁秋,這人看起來俊朗瀟灑有禮貌,開口就冷嘲熱諷。

他微眯著眼睛,咬著煙嗤笑道:“你們是真不怕我把琵琶一把火給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