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頁)

鐘應知道自己全盤托出並不合適。

但他顧不得許多,說道:“木蘭琵琶對楚書銘先生、鄭婉清女士非常重要,如果您和您的姐姐有什麽困難,我們願意幫你們解決……”

“怎麽解決?”

楚慕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盡是譏誚的笑意。

“你是能找弗利斯把雄蕊琵琶給我,還是能告訴我姐,放棄遺產繼承權,把雄蕊琵琶給我?”

他句句都是為了那把一千萬歐的雄蕊琵琶。

鐘應愣了愣,解釋道:“弗利斯先生已經同意將琵琶交給我,用在紀念毛特豪森集中營解放的音樂會上。如果您想見它,我可以立刻帶您去。”

“我不是想見它。”

楚慕看鐘應的視線,就像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兒,眼神裏帶著探究、無奈。

“那把琵琶對我來說很重要,可也沒有那麽重要。你們想用它彈曲就彈曲,想用它辦音樂會就辦音樂會,跟我沒關系。”

他說著,轉頭仰視墻上那把雌蕊琵琶,透著沉澱於歲月之中晦暗不明的滄桑。

“我只是覺得,一千萬歐啊……”

楚慕嘆息一聲,倏爾哼笑出聲,似乎透過這把雌蕊,看到了那把雄蕊。

“這琵琶也配?”

楚慕說話不留情面,出乎鐘應預料。

然而,小朋友還沒能想出和他好好溝通的辦法,就被對方一句“我要關門了”趕了出去。

那位傲慢恣意的樂器行楚老板,根本不願意再聽他講關於楚書銘、關於遺音雅社的事情。

鐘應也算面對過不少脾氣怪異的陌生人,卻沒遇到過這種內裏溫柔又說話無情的家夥。

倒是……

倒是有點像外冷內熱的厲勁秋了。

鐘應趕著時間,去藝術樂團找到了師父。

紀念音樂會還沒開始排練,他有充分的時間,把楚慕的事情告訴樊成雲。

他還把自己的猜測一同說了出來。

“師父,楚老板好像有證據證明他的姐姐沒病,然後那個戈德羅喜歡賭博。”

一旦涉賭,家庭關系就會變得極其恐怖和微妙。

鐘應神色沉重的說:“他的姐姐是不是為了還賭債,才把木蘭琵琶拿出來賣的?所以……弗利斯會那麽討厭他們。”

他沒遇到過這麽復雜的情況,一心只有琵琶。

樊成雲想了想,說:“我們也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做什麽定論。而且,這是他們的家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不過是一群想要尋回遺音雅社樂器的音樂人,更沒法去說長道短。

師徒兩人沉默許久。

終於,樊成雲出了聲,想了個辦法。

“既然楚慕能在唐人街開樂器行,莎拉可能認識他。”

藝術樂團人脈遍布歐洲,何況是小小的樂器行。

樊成雲一問,莎拉就挑起了漂亮的眉。

“楚慕?唐人街楚氏樂器行的那個?”

如此精準可靠,鐘應高興點頭,“張姐,你能請他來樂團,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琵琶的事情嗎?”

“能是能啊。”

莎拉一向熱心幫忙,更不用說自己認識的人。

可她神色慎重的說道:“他挑的樂器不錯、調音也很準,但他這個人吧……”

莎拉猶豫片刻,“很不好說話。”

楚慕不好說話,鐘應是見識過的。

但他沒想到,莎拉去請楚慕,藝術樂團的人聽說之後,竟然都認識這位中奧混血的楚老板。

音樂會排練結束,他們就圍著樊成雲和鐘應閑聊。

“楚慕他媽媽是中國人,好像前幾年去世了,他爸再婚了,跟楚慕沒什麽往來,我們也不怎麽認識。”

“這人挑樂器的眼光好,耳朵特別靈。他在樂器行裏面就是樂器修復工作室,每次樂器拿給他修,我都特別放心。”

楚慕的樂器行開得久。

為人雖然不好說話,但成熟可靠,對待樂器更是細心細致,藝術樂團的人都非常認可他的能力。

只可惜,脾氣和言行方面,卻得到了截然不同的評價。

有人說他熱情認真。

有人說他冷漠傲慢。

兩種極端的評價,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越發引得樊成雲好奇。

他們走向藝術樂團辦公室,樊成雲問道:

“小應,你覺得楚老板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鐘應沉吟片刻,認真回答道:“我覺得楚老板是懂音樂、懂中國的人。”

“當時,我用雌蕊琵琶彈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沒有告訴他曲名的情況下,他聽完就念了一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雖然是名篇。

但不是每一個聽曲的人,都能立刻產生聯想。

楚慕的感慨發自內心。

他聽懂了琵琶曲裏的回風卻月,更懂唐代詩裏的離人乘月。

連國內對琵琶耳濡目染的聽眾,都不一定能有他這樣的音樂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