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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日頓時化為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鴨子, 啞然無聲。

知道女朋友的尺寸確實沒什麽不對。

可問題是,她不是他女朋友啊!

蘇春日低頭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夏臨安。

他的額頭明明那麽好看,光潔飽滿, 現在卻留了道疤痕。他的性格明明那麽高傲,此刻卻放下身段, 撒嬌般躲在自己懷裏。

他們的關系, 確實是剪不斷理還亂。

從最初的相看兩厭, 到之後經歷了陰差陽錯般的誤會,他那樣一個傲世輕物的人,自然認為醉後主動獻吻的她愛上了自己。

可矛盾的是, 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 對自己的另一半卻完完全全敞開了心。

那顆心,自持甚高,又柔軟溫暖。

為了替她洗脫冤屈, 他歷經險阻,風餐露宿。

聽聞她落水消息, 他心神慌亂, 雨天撞車。

他肯為了她,放棄自己一身傲意, 蜷縮入她懷。

他並不是除了肉|體一無是處。

他是毫無錯處。

蘇春日決定今天必須要將話跟夏臨安挑明,只是此次的挑明, 不再是無奈不耐的辯解,而是認真深刻的交談。

她會將自己與徐星辰的過去跟他說明, 她會把那些被拋棄的不甘對他傾訴, 她會將之前系列誤會向他解釋。

她會告訴他,他們從沒有成為過男女朋友。

並非是要說什麽絕情斷意的話,她只是覺得, 這樣好的夏臨安,值得一個真相。

就像是在八百米跑道上,他們並不是夏臨安所認為的已經跑到了中間,他們還站在起點。

蘇春日清楚,告知夏臨安後,也許他會怒意滔天,就此脫離跑道。也許他會繼續與她攜手前進共到終點。也許他們會中途便分道揚鑣成為怨偶。

未來有無數的可能性,無法預料,她甚至不知道與他是否會有一個開始。

但至少,他們的開始,必須要清楚明白,沒有謊言混亂。

蘇春日打定主意,深吸口氣,決定向夏臨安說出真相。

然而這時,衛力敲門進入,語氣急切:“台長,曹制片……他,他們……來了。”

不怪衛力結巴,主要是從沒見過台長會這麽柔情似水地縮一女人懷裏。

雖然是狗糧,但卻是有毒的狗糧,衛力恨不得掩鼻。

蘇春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此時被打斷情緒,只得咬牙瞪向衛力,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大哥,你上輩子的爹是愛迪生是吧?這個時候打岔?你狠不狠啊?”

衛力反瞪過去,還給她一個無辜的怒意眼神——“幹什麽?幹什麽?我才幾分鐘不盯著,都演到誘|惑君王不早朝這步了?”

夏臨安並沒有看見兩人的眼神對戰,此時,他念念不舍地從蘇春日懷裏擡起頭。

這次說什麽也不等了,打鐵趁熱,蘇春日忙囑咐:“台長,等曹制片走了,馬上通知我,我有要緊的事跟你說!”

頓了頓,蘇春日加重語氣:“今天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必須要留出時間讓我跟你單獨談下。是關於我們之間的事,很重要。”

衛力愣住,將視線瞄向蘇春日的小腹,又移向夏臨安,帶著靈魂被撞碎的質問——“這種台詞,這種語氣,十有八|九是有了。台長你為什麽要如此想不開自毀清白?”

夏臨安接收到了衛力的信息,也納罕了。他承認自己在夢裏是對蘇春日做過可以有孩子的事,但現實中他們還是清清白白啊。還是說,她喝醉那天他也醉了?啊,腦震蕩想到腦袋疼。

蘇春日則沒意識到兩個直男的齷|齪思想,因為怕被曹制片撞見誤會,忙溜出了VIP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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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台長說清楚,困難度不低。蘇春日邊打著上萬字的腹稿,邊走回自己病房。

然而就在拐角處時,她停下了腳步——蘇春日看見,徐星辰站在自己病房門口。

他似乎沒有進去的意願,只是隔著玻璃門望著裏面。裏面並沒有人,可他仍舊專注地看著,就像是在用自己的眼記住最後一些溫度或者氣息。

他側面的濃密睫毛,在微微抖動,像是受傷的,蝴蝶的翅膀。

他閉上眼,像是要將那些溫度氣息永久刻入腦海。隨後,他轉身離開,背影眷戀又決絕,矛盾又融合。

從始至終,蘇春日都沒有去追,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並不是放下,只是害怕。

害怕重蹈覆轍。

徐星辰離開後,她經歷過最黑暗的日子,現在好不容易爬起來,能感受到曙光照拂在身上的溫度,她沒有勇氣再往回看,看那些冰冷泥濘。

徐星辰也許是在電視上得知了她落水,生死未蔔。他們認識多年,過來看望也是無可厚非。換做是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就像徐星辰在物理系教學樓後院說的那樣,下個月他就要再次離開,那次就是他們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