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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蘇春日開著小黃|車返回建青名邸地下停車庫,停車庫的守門小夥子脖子又僵硬了一次。

小|黃|車停在豪車環繞的停車庫裏,有種我特立,我獨行,但我是真窮的氣質。

蘇春日在辦公室裏花了一下午時間把前因後果給理清楚——13頻道《天天身邊事》原女主持人是因為節目糊得受不住,心灰意冷之下相親結婚快速懷孕。原女主持人忽然辭職,電視台為了完成民生節目指標,才臨時急招了蘇春日頂替,打算等年後時間充裕再將節目組打包砍斷。

簡而言之,蘇春日的職場之路岌岌可危啊。

就在蘇春日為事業哀嘆之際,好友卻在群裏為她的“艷|遇|”沸騰。

蔡千湖:這是什麽霸道台長愛上我的劇情,如此良機,不上不是人啊!

蘇春日:算了,飽暖才思那啥啥。我之前已經告訴了家裏一眾江東父老,號召他們準時收看我的節目。要是沒兩天節目被砍,簡直沒臉見人。

肖六塵:別這麽消極,往好了想,說不定你在節目被砍前就被辭退了呢。

蘇春日:你說的是人話嗎jpg。

正想一氣之下退群,對面停車位上一束耀目遠光猝然射來,蘇春日被晃得雙目刺痛,忙遮住眼。待眩暈散去後,蘇春日惱怒看去,發現始作俑者是一輛低調的奔馳邁巴赫。再定睛一看,喲嚯,駕駛座上卻是不太低調的台長大人。

遠光燈仍舊大亮,夏臨安靜坐在亮光形成的陰影中,蘇春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深沉莫測。

近來蘇春日在追CSI,總結出車庫向來是兇殺案高發地。頓時腦海中響起了危險的BGM——台長大人該不會惱羞成怒想要一個邁巴赫碾死她吧?

蘇春日忙螃蟹邁步移到石柱後面,伸出頭暗中觀察。

事實證明她小人心了,夏臨安並沒打算滅口,只是滅燈,熄火,下車,關門,西裝大長腿邁步向前走,沒再多看她一眼。

戰術蔑視。

這下輪到蘇春日傻眼了。

仔細想想,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蘇春日定下心神,跟上前去賠笑寒暄。

“夏台長。”

夏臨安腳步不停,只從鼻腔裏“恩”出一聲,算是應了,聲音帶著高級質感,冷漠,低沉。

台長大人的屁|股|,就算是冷|屁|股|,蘇春日也只得熱臉去貼:“今天早上確實不好意思,和朋友開個玩笑。”

“我不覺得好笑。”夏臨安繼續前進,腿長就是了不起,一步當蘇春日兩步。

沒事,洗把臉,繼續貼。

“台長說的對,確實不好笑。所以今天一整天,我都在辦公室面壁思過,深刻自剖,進而幡然醒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請組織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定努力工作,為電視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蘇春日這番悔過簡直比大學時寫入黨申請還要情真意切。

可夏臨安畢竟是夏臨安,腳步不停,聲音裏帶著譏誚。

“一整天都在面壁思過?那中午在員工食堂鬧出那麽大動靜的是誰呢?”

“啪|啪|啪|”,蘇春日聽見了遠方傳來的打臉聲。

但不要緊,讓她彩虹屁,滴溜溜地吹。

“呵呵呵,台長大人果然是心明眼亮,什麽都瞞不住您。我其實不想鬧的,主要是她們太過分,當眾說我們節目要被砍,您還沒發話呢,她們就敢到處宣揚,假傳聖旨,豈不是動搖軍心?為了維護您的權威,我只有和她們理論……啊!”

蘇春日沒料到夏臨安會忽然轉過頭來,差點沒撞上他高貴的後腦勺。兩人此刻靠得很近,車庫暗綠色地坪上,兩道頎長的身影像是緊貼著。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就在蘇春日擔心自己忍不住要唐突夏臨安,或者是夏臨安想不開要唐突自己時,對方開口了。

“沒錯。”

恩?贊同她?難道她彩虹屁拍到F後面那個點了?

蘇春日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夏臨安補刀。

“她們說得沒錯,節目是要被砍。”

蘇春日一時說不出應對的話,只能呆站看著夏臨安。

夏臨安盯著蘇春日,眼眸深邃,像是深夜的海。海裏有冷冽寒風,有碎裂海浪,有堅硬礁石。

“我們電視台不是收留廢物的地方,不能創造價值的人,通通都應該去除。胸無大志,混吃等死,碌碌無為,還不如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蘇春日不喜歡夏臨安的眼睛,她不喜歡一切自己看不透的事物。

LED智能燈燈光明亮,然而地下車庫太空曠,那白色散得廣了,邊緣起了毛絨,尖銳冷漠,讓她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月夜。

曾經有個人,也說了類似的話。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再退縮。

蘇春日直視著夏臨安:“節目的價值在哪裏?”

“收視率。”言簡意賅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