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揚薊抑陳

凡能登堂入室。於王太師座下,有一席之地者。皆是才高飽學之士。

略作思量,紛紛自醒。

若果如車騎大將軍董重所言。能令“以氣高人”袁公路。心生折服,納頭便拜,普天之下,唯有劉玄德一人。

單“代漢者,宗王也”此一句。便可道破天機。

應此讖言。譬如光武。三興漢室,必是漢室宗親,又出諸侯宗王。毋庸置疑,薊王劉備首當其沖,乃不二之選。然若薊王不欲。則舍陳王寵其誰。只需殺陳王寵。再無宗王,可與薊王相爭也。

偷看不其侯伏完,抖如篩糠,汗如雨滴。尚書令桓典,如何能不,心知肚明。

時,曹氏父子,之所以針鋒相對,起二黨之爭。正因王太師,『割肉飼虎·狐虎之威』。易相奪國,除淮泗之盟,滅陳王野望。然連環之計,眾人只看其後,卻未見先前。不說割河北於薊王。便是易相奪國,又何嘗不是,打壓宗王,大利薊王。

『割肉飼虎·狐虎之威』,前後二連環,厚此薄彼,揚薊抑陳。先割四州之地,令薊王豐滿羽翼。又打壓陳王寵,削徐豫強藩。此消彼長,薊王一騎絕塵,追之莫及。

前情往事,歷歷在目。

試問,太師又心向何人?

且說,天下誰人不通薊。

同車而返。伏完、桓典,四目相對,心有戚戚。

如此著想。袁術殺陳王寵,當真合情合理。

無怪王太師穩坐釣魚台。坐看我輩,慌不擇路,雲山霧罩,不明就裏。

“天子不日必開朝議。”車入裏道,尚書令桓典忽問:“我等,該當如何?”

“太師必有計較。”不其侯伏完答曰。

翌日。聞陳王寵遇刺身亡,董侯遂專開朝會。

滿朝公卿,悉數與會。

“陳王為江東所害。眾卿以為,該當何為?”天子言語之間,似有問罪之意。

不等王太師開口。曹太保已持芴先言:“稟陛下。老臣聞,陳王私藏傳國玉璽,頗有不臣之心。且玉璽乃二袁相贈為質,為結二家之好。今袁術遣使,索求不得,怒而殺之。故甄都傳聞,此乃天罰也。”

言下之意,陳王寵,暗藏傳國玉璽,惹天怒人怨。引火燒身,身死國除。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為不臣之人,興兵討伐。師出無名矣。

字裏行間。阻天子興師問罪之意,不言自喻。

聞此言,董侯表情一黯。

“天罰”,省至“龔行天罰”一詞。意為“命而討罰”。語出《書·甘誓》:“予惟恭行天之罰。”《漢書·敘傳下》:“皇矣漢祖,龔(恭)行天罰,赫赫明明。”諸葛丞相亦有《為後帝伐魏詔》:“統領步騎二十萬眾,董督元戎,龔行天罰,除患寧亂,克復舊都,在此行也。”

故《周易·革》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事大矣哉。”是為“順天應人”也。天子又豈能,逆天而行。

“如此,又當如何?”思前想後,亦知事不可為。天子遂收攏怒氣。

曹太保答曰:“昨日,衛將軍已率營中精兵,馳往陳國。料想,不日當有邸報傳回。陛下,少安。待知陳國詳情,再從長計議。”

“太師,以為如何?”天子必有此問。

“老臣,附議。”王太師,不動如山。

見狀,饒是曹太保,亦不由暗贊。然我兒計成。淮泗連橫之禍,一去不返矣。

“如此,也罷。”少年天子,無功而返。

五日後,便是朔望大朝。曹孟德必有上表。究竟如何,再做分曉。終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王黨徒眾,皆如此想。

陳縣,陳王宮。

趁陳國,吏民無首,人心惶惶。曹孟德攜蓋海艦隊。順下鴻溝水,奇襲陳王都。兵不血刃,攻入王城。稍後刮地三尺。將陳王寵自繼位以來,陳年舊賬,悉數翻出。

其中不乏,前漢宮廷隱秘。譬如,桓帝遺詔:“陳王寵,有勇有謀,可托六尺之孤,臨大節而不可奪,其以寵為驃騎將軍,位在三公上。”

換言之,桓帝欲兄終弟及,傳位勃海王劉悝之事。多半為真。

奈何遺詔尚不及發出,便被大將軍竇武所奪。桓帝梓宮,尚在前殿,竇太後遂殺田聖。又欲盡誅諸貴人滅口。中常侍管霸、蘇康苦諫,乃止。

果然。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再細究“永康元年冬,(桓)帝寢疾,遂以(田)聖等九女,皆為貴人。”

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道“皇帝不差餓兵”。無故加封田聖等,九女為貴人。桓帝乃欲以九女為證也。

故史書所載,因“禦見甚稀”而無寵。“太後素忌忍,積怒田聖等”。歸咎為,殺之以泄私憤。筆透春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