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南州士首

蒯良、蒯越,各有見地。

先前,劉表單騎入荊州,於宜城設宴,請蒯良、蒯越並蔡瑁,共謀大事。蒯良、蒯越二人,各獻良策。劉表聞後贊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

雍季、臼犯(狐偃),皆是春秋時,晉文公之謀臣。晉文公問計二人。臼犯說用詐,雍季說不詐。結果,晉文公用臼犯之詐計,卻贊揚雍季不詐。劉表向蒯良,蒯越兄弟,求問立身荊州之道。蒯良之策:眾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蒯越之謀: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

劉表納蒯越權謀治亂,安慰蒯良王道治平。與晉文公用臼犯之詐,贊揚雍季,如出一轍。故有此說。

單此事,足可知。蒯良、蒯越,政見不同。

二人此時爭辯,“治未病”、“治發病”。亦與雍季、臼犯之爭,一脈相承。

平心而論,“未病先防(治)”,優於“病發後治”。

正如《扁鵲見蔡桓公》。

疾在腠理、病在肌膚、病在腸胃,蔡桓公皆言,“寡人無疾”。

待病入骨髓,救之不及。

蔡桓公言扁鵲,“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

換做劉表,心中所思所想:若“未病先防”,世人焉知“國有疾”;不知“國有疾”,如何能知“治國之功”?世人皆不知治國有功,又與我何益?

然對“國疾”而言。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劉表此人,不過蔡桓公耳。

車駕出府,蒯良嘆道:“若是薊王,必不至此。”

江陵,津鄉港。

孫策攜五百江東健兒登飛雲,並荊州名醫張仲景,揚帆遠去。荊州之戰,隨之落幕。劉表此戰,雖有僥幸。然天命使然。荊州七郡,人心歸附,穩坐大位。名門大姓,紛至沓來,更助聲威。

治粟都尉朱治,重返荊南。稍後不久,護南蠻校尉劉磐,亦領兵回駐漢壽。

沔水中有魚梁洲,龐德公所居。

龐德公,襄陽人。居峴山之南沔水上,未嘗入城府。躬耕田裏,夫妻相待如賓,休止則正巾端坐,琴書自娛,睹其貌者肅如也。

見龐德公,將襄陽城中好友手書,付之一炬。

其子龐山民,遂問道:“阿父,何意?”

“劉景升,非明主也。”龐德公嘆道:“魚梁洲,亦非久居之地。”

“先前,阿父數辭劉荊州。言,不欲為官,將入鹿門山采藥。”龐山民言道:“此時可乎?”

“時機未至也。”龐德公答曰。

龐山民又道:“先前,水鏡先生來函,說阿父北上。阿父亦說,時機未至。”

龐德公嘆道:“時機至也。”

龐山民忙問:“阿父,欲北上乎?”

“然也。”龐德公言道:“速去告知龐統,同赴薊國。”

“喏。”龐山民,喜出望外。自去不提。

便在龐德公舉家乘船,順下漢水,入江陵海市。袁紹並關東群雄,亦抵達漢水北岸,占據樊、鄧二城,盡取孫堅所遺糧草輜重。

劉表不敢怠慢。遂命偏將軍黃祖,引軍對峙。

“孫文台,今在何處。”聞孫堅中石墜馬,生死不知。袁紹面沉似水。

“已入江陵。”袁遺答曰。

“何其不幸也。”袁術亦慨嘆。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袁遺問道。

“我欲續擊之,諸位以為如何?”袁紹試問道。

見群雄無語。袁術答曰:“劉景升,據漢水之險,又挾勝戰之威。文台麾下江東健兒,皆善水戰,更有飛雲巨艦。尚不能取之。我等輕車遠至,如何力敵。”

“左車騎,言之有理。”袁遺附和。

自曹孟德決裂,孫文台傷退。關東聯軍,幾成袁氏一言堂。

袁紹正舉棋不定。

忽聞帳外來報,劉表遣使入城。

“來者何人?”袁紹忙問。

“北地傅巽。”

“哦?”袁紹面露訝色:“竟是傅公悌。速請來一見。”

“喏。”

傅巽(xùn)字公悌,瑰偉博達,有知人之鑒。初辟為公府,拜尚書郎,後作客於荊州。為劉表所器。

傅巽,素以知人見稱,多次一言命中。在荊州時,曾評定龐統為“半英雄”,又預言裴潛終會以“品行清風亮節”而名揚四方。

袁紹素重聲名,自當以禮相待。

“傅巽,拜見明公。”傅巽容貌瑰偉,高士之風。

“傅公免禮,請上座。”袁紹見之甚喜。

“謝明公。”

待傅巽客席就坐,袁紹又為其引薦,帳內群雄。傅巽依次行禮,舉止從容。

再次落座。

袁紹先問:“傅公,所為何來?”

“乃為說,明公退兵也。”傅巽直言相告。

袁紹含笑言道:“傅公正直君子。紹,敬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