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鳩占鵲巢

漢壽位於洞庭西畔,益陽位於洞庭之南。二地毗鄰,可經由沅水及資水匯聚之“益陽江口”,相互往來。漕運十分便利。

荊州刺史王叡,曾上疏劾奏南陽太守秦頡,貪墨軍糧,中飽私囊。這才引出何苗與袁術,南陽之行。及江夏趙慈兵諫敗逃汝南。究竟南陽太守秦頡,為誰所害。趙慈稱並不知曉。

換言之,很有可能,秦頡死於亂軍之下,亦或是遭人暗算。究竟是不是何苗授意,袁術動手。如今已無從可知。

船泊漢壽港,隨行樓船大舡,紛紛下錨各自泊位,旌旗招展,鼓樂喧天。船肆開張,海市自成。城內百姓,扶老攜幼,皆奔薊國海市而來。

漢壽,地處水陸要沖。東臨益陽,西靠臨沅,後世稱“西楚唇齒、川黔咽喉、雲貴門戶”。境內沅水、澧水、滄水、浪水、酉水等,諸多枝津故瀆,縱橫交織,陂澤湖澱,星羅棋布。通江達海,物阜民豐。正因富庶,益陽才被封為長公主湯邑。

朱治,字君理。丹楊故鄣人,初為縣吏,後舉孝廉,州裏辟其為從事。隨荊州刺史王叡,討伐黃巾,多有功勛。宋奇身份特殊,且明為五縣主取食,實則為薊王效力。故此行,當避刺史王叡,拜會從事朱治,正當時宜。

由海市令,投帖相約,市中舡壚相見。市有長吏,稱市長。薊國百業繁盛,商貿發達。市中百工、商賈日漸增多。市籍過萬戶,便除長置令。稱“市令”,秩六百石,可稱“令君”。海市,亦如此般。薊國有船民十萬戶。其中已有萬戶,改舡成肆,入籍海市。故海市長吏,亦稱令。

舡壚即酒壚。舡舍即客舍。舡池即湯池。船,俗作舡。換言之,凡民用,多稱“舡”。除民用外,多稱“船”。

按薊國劃分。甲板之上,方可迎賓送客。甲板之下,乃船夫舟子自用,及安置機關諸器,輜重存儲所需。

民用大舡,一般無舯樓。自首至尾,一層排建長屋。二層分置艏樓與艉樓。中空部分,乃為中甲板。艉樓獨建第三層。對應軍艦之廬、飛廬、爵室。

艏樓二層包廂,市吏引朱治入內,與宋奇、郭嘉相見。

“見過治中。”宋奇先行禮。朱治位卑權重,乃是州官。

“見過明廷。”朱治忙回禮。宋奇乃洛陽貴公子,為五縣主取食。朱治亦不敢托大。

宋奇又引郭嘉相見。

待眾人落座,海市令為三人斟滿耳杯,便告罪離去,輕輕閉合直欞門。

宋奇舉杯相敬:“治中當知,鄙人此來,乃為益陽長公主取食。奈何長沙宗賊當道,南蠻阻路。今孤身前來,無兵討賊。當如何行事,還請治中,不吝賜教。”

三人對飲。不等落杯,朱治已言道:“蘇代雖據長沙,實乃一介武夫,不足為慮。其人本是吳郡豪強,頗有資財。豢養門客,圈占山田,霸占一方。後趁黃巾之亂,大肆收攏佃戶流民。亦曾攜部曲私兵數千,渡江北上,助取荊州黃巾。頗得王使君(王叡)所賴。又奉命南下長沙,名為募兵,實則霸占城池,私吞賦稅,輸為王使君所用。”

“莫非王刺史,有不臣之心?”宋奇問道。

“非也。所謂‘事急從權’。我朝刺史,只有監察之職,並無治政之權。先時黃巾逆亂,王使君缺兵少糧,郡縣各有匪患,郡兵捉襟見肘,自顧不暇,頗多瞻前顧後,陽奉陰違,不尊調遣。故使君才不得已而為之。命蘇代、貝羽等人,取而代之。集各郡物力人力,一舉平定荊州黃巾。”朱治言道。

“原來如此。”宋奇問道:“如此說來,年後王使君被一道敕令,調入京畿。必與此擅權之舉,大有幹系。”

“然也。”朱治反問道:“傳聞,朝堂有意在荊州,亦興廢史立牧。不知然否?”

“然也。”宋奇輕輕頷首:“如不出意料。首任荊州牧,當是宗室俊傑,‘八俊’之劉表。”

“新帝時,曾拜太常劉焉為益州刺史。侍禦史劉瑤為揚州刺史。侍中劉岱為青州刺史。今少帝再拜劉表為荊州牧,重用宗室之心,一脈相承。”朱治言道。

宋奇輕輕頷首:“天下逆亂,人心思變。危難關頭,宗室自當出力,力挽狂瀾。誠如薊王這般。”

“言之有理。”朱治又道:“蘇代、貝羽等人,乃王使君任命。必陽奉陰違,不聽州牧號令。逼急必反。傳聞,正是蘇代暗中賄賂長沙蠻,逐走前任太守,鵲巢鳩占,取而代之。蘇代在長沙廣募黨羽。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明廷此去益陽為長公主取食,蘇代必遣蠻人生亂。斷不能容明廷,輕易如願。”

“治中可有良策。”宋奇肅容求教。

“驅虎吞狼。”朱治早有定計:“區氏為長沙大姓,首領區星,與蘇代頗有積怨。明廷若能暗中結好此人,再重資籠絡蠻人。只需長沙蠻作壁上觀,不裹挾其中,益陽可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