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胡口奪食

翌日。

劉備嗅著米粥的香味,悠悠醒來。鍋中所煮,皆是樓桑本季新米。開袋稻香撲鼻,熬出來的粥,更是香氣四溢。

等劉備洗漱完畢,黃蓋端來米粥。圍著火塘,與眾人一起食用。

白毦精卒,渾身披掛,整日不見卸甲。

須知,一副鐵甲,十分沉重。

漢時鐵甲一般分兩種,一為劄甲,長方形甲片,胸背兩甲在肩部用帶系連,有的還加披膊,為漢代鎧甲的主要形式。另一種甲采用魚鱗甲片(但在腰部、肩部等活動部位,仍用劄甲形式)。

劄甲一般由超過六百片的鐵片穿綴而成,重量超過四十斤(10公斤),而魚鱗甲則由兩千至三千片鐵片穿綴而成,重量超過六十斤(15公斤)。

搪瓷劄甲又比普通劄甲更重。

全身披掛,約重六十斤。整日甲不離身,等同於負重而行。再加上背後弓箭、鐵盾,腰間連弩、長刀,麻繩、飛爪……總重,不下百斤。

然而這些壯漢,卻舉重若輕,行動如常,並不受限。足見有多強悍。

最主要是,武卒間相互照應,精通戰場合擊術。

程普暗自揣摩。若是被一伍精卒合圍,他能否有必勝的把握。

聽聞劉備是以魏武卒的標準,在兩萬余眾的邑民中選拔。以一敵三是常態。滿伍可戰百人不敗。滿什可殺百人將!滿百可斬千人眾!

披荊斬棘,稱之銳!

此次買馬,便是為了武裝白毦精卒。甚至不惜只身犯險。足見少君侯之重視。

想到這裏,程普又不禁深看了劉備一眼。蓄養部曲家將,甚至門客死士,都不新鮮。然而,如白毦精卒精良者,卻世間罕有。如此精兵強將,樓桑少君侯揚名北地,卻非僥幸。

熄滅塘火,隊伍再次出發。

午後便遇上了第一處烏桓部落。閻柔深諳胡語,寥寥幾句,便能取得主人家信任。放一隊人馬從自家草場奔馳而過。

在皮毛帳篷間一路穿行,日落時分,終於抵達了王庭所在。

劉備端坐馬背,打量著王庭連片的帳篷群,穿行其間的漢、胡人等,不由心生感慨。一行人馬如此簡單就能直入王庭。從劉備的認知角度來判斷,所謂的右北平郡烏桓王,也不過如此。

若遣一刺客殺之,群龍無首,烏桓豈不自亂?

好在,他此來只為販馬。

聽聞草原上有大群野馬。烏桓人的良駒,多是野馬馴化。若遇馬王,便是一等一的神駒。閻柔所托之人,與烏桓王近臣相熟。交給閻柔的信物和劉備的名帖,也被大帳外的烏桓武士,送入帳中。

此時的烏桓王,都是自封。朝廷並未敕封三郡烏桓。

劉備卻是實打實的漢室宗親,陸城亭侯。久居幽州,烏桓大都能說漢話。貴族甚至能書漢字。陸城侯的名帖可做不得假。不久,幾個衣著華麗的烏桓王近臣,便魚貫而出。

一行人等漢胡相雜,身上裝束也多有雜糅,顯得不倫不類。

劉備一眼掃過,心中已有計較。

“敢問,哪位是陸城侯座下?”近臣中有一儒服外裹皮袍的中年儒生,躬身問道。

閻柔轉望劉備,抱拳道:“這位便是少君侯。”

儒生擡眼一觀,見劉備年少。不由心生驚訝:“少君侯何其年少!”

劉備笑道:“我之爵位,乃是分封世襲。”亭侯多了去了。然而分封和賞封卻是大大不同。

“原來是漢室宗親。”儒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有發自肺腑的敬畏,也有發自內心的痛恨。

想必與其自身遭遇有關。

果然,一念之後,儒生這便正色道:“大王已在帳內恭候,請隨我來。”

眾人紛紛下馬。將馬匹交由幾名精卒照料,劉備便在黃蓋和程普等人的護佑下,走進了烏桓王帳篷。

帳篷乃牛羊皮拼接而成,談不上裝飾。倒是腳下地毯,頗為精美。

帳內當中置一大火盆。盆內炭火熊熊,帳內溫暖如春。

一排胡人大漢,正胡吃海塞,坐食於地。面前地毯,擺滿了大塊的牛羊肉食。許多只是半熟,帶著血絲。整條羊腿連筋帶骨,咬的嘎嘣亂脆。一時吐沫飛濺,滿帳腥膻之氣。

這吃相,實在是不忍直視。

胡人只顧吃肉,未擡頭看劉備一眼。

領劉備進入的中年儒生,也已自坐其位,優哉遊哉的用解食刀割取肉食,送入口中。

待眾人站定,閻柔弓身上前,正準備行胡禮,卻被劉備阻止。

目光掃過。劉備信步走到一個略顯消瘦的胡人對面,亦盤腿坐下。從堆高的食盤中拽出一條羊肋排,送入口中。

劉備打小就吃慣了三叔獵來的野味。除了那顆金熊膽,這些許的牛羊葷腥,又能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