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月來(上)(第3/3頁)

剩下的幾乎都是看守牢獄的梅家部下,再沒有棘手難纏的梅姓殺手。他拎著雪月,所過之處,皆是驚呼,沒費什麽功夫,驚呼又變為慘叫,接著就是一片沉寂。

他身上的血又深了一層,大部分是別人的,少些是自己的,或暗沉或鮮艷。他帶著滿身血腥走回來尋她,如功勛,如討好女孩的證明。

他們行了一層,又行了一層,在來自於敵人的痛呼中,踏著塵土和血液往前,腳步沒有凝滯停留。

清清走在前面,符紙拍出,舉刀攻來的守衛重重彈到墻上,沒了聲息。

她心中燒著的火越來越燙,燒盡了所有殘存的心神,她無暇去為墻角四溢的血與殘破的肢體而懺悔,她此刻疲憊並快慰著。

那些刻骨的仇恨,欲流而強忍的淚水,輾轉苦痛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都化成一聲聲話語,催使她向前,再向前。

他們終於來到第八層。

這裏只有一片暗沉的黑,女孩點亮符咒,看到一扇緊閉著的鐵門。

鐵門被少年的劍氣震破而開,轟然一聲巨響後,煙塵彌漫開來,幾乎阻擋了全部視線。

清清走近煙塵中,她持著光亮的手微微抖動,在看清了層層鎖鏈束縛中的人後,更是無法控制。

那人聽到聲響,擡起頭往這邊看。

“哎呀,是我兩個乖徒兒?”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好像被砂紙碾磨過。

“我看不見,但能聞到好重的血氣……你們是受傷了?”

一道白綾縛住老者的雙眼,幾個月的時間,他好像又老了一些,皺紋如道道溝壑,深刻到觸目驚心。

女孩踉蹌著撲上去。

“哭什麽,為師還沒死,手腳也長在身上,哎,莫哭,莫哭……”

“這段日子,怕是吃了不少苦。”他搖頭嘆息。

裴遠時走上前,劍鋒落下,玄虛子身上的鎖鏈被寸寸斬斷,嘩啦啦落了一地。

老者費力地擡起手,去拍撫伏在他身上的清清:“怎麽一聲不吭的?傻徒弟,不同為師說說怎麽來的長安嗎?”

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師父,您的眼睛……”

玄虛子的動作停頓,顯然不知如何解釋,他遲疑著,一時沒有開口。

清清索性放聲大哭,眼淚和血在臉上糊成一片,顯得可憐極了。

她一面用衣袖胡亂地擦,一面抽噎著說:“我都知道了,師父,你一直把我當什麽都不曉得的傻子,但我還是知道了,我會想出辦法的,一定會想出來的。”

衣袖上沾滿了血,卻是越擦越花,女孩悶頭說著,淚水還在不斷流淌。

玄虛子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他朝裴遠時的方位點了點:“扶你師姐起來。”

裴遠時應聲上前,雙手剛觸及女孩的背,四周驟然大亮。

屋內屋外,所有燈燭都不約而同地燃起火光,照得這距離地面十丈深的地下宛若白晝。

陡然間見到明亮光焰,監牢內的三人都忍不住閉了閉眼。

這片刺目光亮的盡頭,一個身影憑空出現,朝這邊慢慢走來。

她步履優雅,聲音婉轉如鶯。

“我等了你許久呢,小丫頭。”

清清眯著眼,吃力地往外望,下一瞬,眼睛卻不顧不適地猛然睜大。

還有些不甚明朗的視野中,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形,然後是鋒利的眉,微微上挑的眼,鮮紅的嘴唇,眸中流轉的光彩是熟悉的攝人心魄。

這張臉,在她夢中出現過太多次,她當即便失聲叫了出來。

“……宗,宗主?”

女子聞言,掩著唇笑起來。

“真是好久好久,沒聽見有人這麽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