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蒂娜到萊茵斯房間的時候,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裙子脫下來,放了堅果和葡萄幹的白面包大概兩只手掌大小,被她遞給萊茵斯的時候還帶著點溫熱。

“你要是回來晚一點就沒有了。”蒂娜臉上帶著驕傲,“今天老爺夫人還有少爺都出去了,難得能吃點好的。”

萊茵斯抿唇朝她笑了一下,小聲道謝。

皙白的手指尖攀在木門邊緣,只露出大半張臉看她,有種含羞帶怯的嬌軟。

萊茵斯可比她漂亮多了,蒂娜漫無邊際地想,說不定就是私生女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村裏那些惡心的男人騷擾,不得不穿上男裝什麽的。

她總感覺那些古老長短裏的浪漫情節都能往萊茵斯身上套,精靈天使,與命運抗爭的公主或者是祭祀,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

誰會不喜歡脾氣好又嬌嬌弱弱的大美人呢,蒂娜像是個小流氓一樣撐住門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我才幫你拿了面包誒。”

萊茵斯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到臉側,“不行……”

蒂娜挑眉,看出了萊茵斯的古怪,作勢要推門。

萊茵斯忙雙手攥住邊框,蒂娜輕輕楚楚聽見他小聲嗚咽了一下。

“真的不行,蒂娜。”萊茵斯力氣甚至還沒有她大,只能兩只手控制住門板,蔚藍的眼底有那麽一點慌張和懇求。

“……我在換衣服的。”他目光不敢和蒂娜對視。

萊茵斯沒有在換衣服,不過也差不多了。赫伯特不知道是從哪裏找的裙子,他不得其法地扯了兩下,肩帶居然斷了一根。

本身就是故意設計給流鶯的款式,眼看著半邊雪白的胸背就露在了外面。

但萊茵斯怕蒂娜拿著面包在外面等會被過往的仆人抓到,又不得不趕緊來開門。

剛才還好一點,他還能用手刷著,現在一松之下,甚至連另外一邊也滑了下來勾在手肘上。垂墜感極好的朱紅色布料堆疊在腰際,顯得腰臀連接處更翹。

也就是說,萊茵斯現在近乎赤|裸地狼狽站在蒂娜面前,只隔著一道門。

但凡換成任何一個力氣大一點的男仆,都能將門撞開。

像是掰開白貝的殼一樣。

萊茵斯其實很信任蒂娜,他從未在這個姑娘身上察覺到惡意,像是赫伯特那種粘膩的,或者是公爵夫人那種狠毒的惡意。

想到蒂娜明明是幫了自己,卻沒有得到一點好處,甚至自己連讓人進房間都不肯,心下就有些愧疚。

“下一次好不好?”他小聲請求,“可以嗎?”

……

蒂娜:“寶貝,你真是……”

她笑了一下,然後看著萊茵斯因為她那一聲寶貝變得更紅了一點的耳尖,順手捏了一下。

要不是她確定萊茵斯真的是單純地說下次感謝的事情,就這種語氣,誰都會誤會。

沒有母親在身邊教真不行,蒂娜握住門把,“好了小少爺,換衣服吧。可別用這種語氣和外面的醉漢說哦,你會被他們抱進小巷子艹|死的。”

“……什麽?”萊茵斯茫然地看著合上的門 。

耳尖的熱意還未退卻,他一手揪在領口不讓衣服下滑,一手拿著盤子轉身——

比沙發稍微高出一點的小孩站在浴室外,用那雙比他深了幾個度的暗藍色眼珠盯著萊茵斯。

浴室才被用過,但沒有氤氳的水霧。萊茵斯不能讓仆人燒熱水,好在現在是夏天,用冷水洗澡也沒什麽。

小孩子白得嚇人,不是萊茵斯這種奶油一般,帶著柔軟香甜的白色,而是死人的蒼白。

病態、虛弱,帶著說不出來的詭異。

他站在那裏,腳下濕噠噠地聚集了一小塊水。四肢軀幹到臉上,到處是裂隙一般的血紅色傷口,就像是被分屍以後又粘合起來的屍體。

或者是某種生長於陰暗的蒼白菌類。

即使他的五官,甚至是軀體比例都稱得上完美,像是美術館按照年齡收斂的石膏像一樣,但這只是讓小孩子看起來更加詭異。

八月的盛夏,萊茵斯房間窗外,濃綠的野生灌木恣意生長,蟬鳴不覺,細小的淺紫色小花開的到處都是。

而房間裏,只是因為這個小孩子的存在,仿佛溫度都下降了一些。

……

萊茵斯承認他被嚇到了。

十六年作為人類的天性讓他對殘破不堪的小孩子下意識察覺到古怪因此排斥,而另一方面,血脈中屬於銀尾的那部分則在瘋狂地提醒萊茵斯遠離。

你知道靠近以後的下場嗎?

人魚並不適合交尾的身體會被完完全全打開,從來沒有見過光的內裏被帶著毒腺的利爪按住,連瑟縮都不被允許,只能完完全全地放棄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直到另外一方滿意為止。

不過這一般意味著徹底的受孕,或者是昏迷。

萊茵斯但凡能在兩種本能的提醒下順從任何一種,都不會做出今天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