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方在他進來時沒有任何反應,卻在此刻清醒,不用想,也知道對方壓根沒有睡。

江懷玉僵在原地,燈光下影石已經化作痣大小,貼在指尖,不怎麽明顯。

房間裏,氣氛凝固。

謝眠放開抓住他手腕的手,“師尊不願說也無事,弟子……”

江懷玉睫毛輕顫,從眼眶滾出兩滴眼淚,他擡手碰了碰謝眠鬢角,而後整個人撲倒在謝眠懷裏。

“娘,懷玉好想你。”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謝眠笑容凝固在嘴角。

少年胸膛堅實,撲入他懷裏時,江懷玉嗅到他身上淡淡冷香。

從謝眠懷裏微微擡起頭,江懷玉偷偷看謝眠,謝眠表情僵住,“腦子有毛病”幾個字不言於表。

原主爹娘極度寵溺他,特別是他娘,幾乎把原主寵上天,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原主被如此寵著,根本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這裏特別要添上一個“熊”字,極其纏他娘。

江懷玉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一旦暴露,謝眠這朵黑蓮花就會防他防的死死的,根本不可能害他。

而不想暴露,面對謝眠的質問,就勢必需要一個合理解釋。

江懷玉幾乎是刹那間聯想到原主他娘,反應極快,江懷玉一聲娘脫口而出,編出個邏輯合理的解釋。

——作為一個從小被寵溺長大的人,遠離故土,想娘了。

因為太過思念,現在正在夢遊,錯把他人當娘了

江懷玉把頭又不著痕跡低了回去,埋在謝眠懷裏,小心翼翼拉著謝眠衣角,軟著聲音,模模糊糊喊,“娘。”

聲音帶著點熱氣,潤熱衣領,謝眠笑意消失,眼中溫度快速下降。

他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情緒,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目光盯著江懷玉。江懷玉穿著單薄中衣,整個人都埋他懷裏,柔軟墨發間露出一截脖頸。

脖頸雪白,皮膚下淡青色血管隱隱可見。

謝眠視線久久停留在江懷玉脖頸上隱隱約約透出的淡青色血管,他擡手推了推江懷玉,輕聲道:

“師尊,你夢遊了麽,醒醒?”

他聲音刻意放輕了,壓制了陰冷,可江懷玉還是敏銳嗅到語氣中的陰冷。

這種陰冷裹挾著厭惡與不耐煩,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利刃,直挑脖頸血管。

江懷玉本來打算就勢從“夢遊”中清醒,但察覺到謝眠語氣中的陰冷,心念微動,反而不想清醒。

好機會啊,乘現在,再接再厲,氣謝眠,氣得謝眠忍無可忍,出手害自己。

反正影石還在自己手中,要想錄下,易如反掌。

簡直天賜良機。

江懷玉這樣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滾到床上,頭枕在謝眠腿上,睜著眼笑。

“娘,你好好看。眼睛好看,眉也好看……”江懷玉笑著,仰著頭,擡手,想把溫熱手指點在謝眠眉心。

謝眠不喜歡有人靠近他,特別這人還是江懷玉。

偏頭躲開江懷玉手指,江懷玉卻還不依不饒要去點,謝眠避了幾次,耐心耗盡,抓住江懷玉手指,眸子陰沉,斂著殺氣,看著江懷玉。

江懷玉手指被抓住,又驚愕又委屈,他撐起上半身,“娘,你躲什麽,爹平日裏親近你時,你也不見得躲。”

說話說到這裏,他頓住,去蹭謝眠下巴,重復了一遍,道:“這樣親近你,你都沒躲。”

嫣紅唇瓣蹭在下巴,柔軟與溫熱襲來,絲絲縷縷潤濕下巴。

謝眠瞳孔猛縮,身體往旁邊一躲。他已經躲了好幾次,早已靠近床邊,此時再一躲,直接摔到床下。

江懷玉半壓在他身上,謝眠一摔下去,連帶著江懷玉也摔到床下,不過江懷玉並沒有摔地上,他帶著柔軟被子,摔到謝眠身上。

謝眠前後受擊,皺起眉,悶哼一聲。

兩人摔床下,江懷玉就不鬧了,仿佛困了一樣,偏頭枕著謝眠胸口,安靜閉上眼睛。

他哪裏不枕,偏偏枕謝眠胸口。

謝眠眸子一片漆黑,他撐地坐起,放開抓住江懷玉手指的手,抿緊唇,擡手擦自己下巴。

江懷玉。

江懷玉。

江懷玉。

謝眠擡手擦自己下巴,齒間輕輕念著江懷玉名字,他聲音輕緩,陰森森研磨這三個字。

目光無聲落在“睡著”的江懷玉頸部,柔順墨發貼著江懷玉臉側落下,掩住大半頸部,襯得脖頸越發細白,似乎一只手就能折斷。

謝眠停止擦下巴,他撥開墨發,指腹落在江懷玉脖頸,在頸部動脈上輕輕摩挲。

只要挑破這裏,就能讓這人死得悄無聲息。

血液將染濕被褥,從被褥邊緣溢出,在地面泅開鮮紅。

謝眠輕輕摩挲片刻,緩緩往下按,明亮燈光下,他眼睛比裝著死水的深潭還要幽黑。

雪白皮膚受不得任何碾壓,以指腹為中心,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