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第3/4頁)

這有什麽不行的,她家裏人都不接納她了,林建東還能給她劃出這麽一塊土地出來,雖然形狀不大好,面積也不大,但已經算是格外照顧了。

本來她離了婚,就不屬於甘河大隊的人了,按戶口只能回到甜水大隊來。按常規來說,回來那就是回家裏。可她現在無家可歸,那就只能厚臉皮依靠組織了。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辦下來,寧香現在也不對林建東空口說謝謝了,全把他當個朋友。她站在這塊三角地上想一想,轉頭對林建東說:“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去蘇城吃生煎、逛園林、聽評彈。”

林建東還真沒聽人說過這麽闊氣的話,他一下就笑了,“真的假的?”

那可是蘇城,劃船過去要走上大半天的時間,他長這麽大,還沒去過蘇城呢。

“當然是真的。”

寧香毫不猶豫回答,但想到什麽,立馬又換了個語氣說:“但我現在是村裏人閑話的重點對象,你和我走得近難免不被人說閑話,以後有合適機會的吧。”

林建東挺叛逆,“你要這麽說,那我還非去不可了。”

寧香笑出來,“那等我攢夠錢的吧。”

***

錢怎麽攢?

一針一線地攢。

所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攢出來的事。

林建東幫寧香安排好住處,又劃了一塊自留地給她後,沒了什麽正經事,接下來就沒再來找她。而寧香手裏的小學課本還沒學完,所以也沒多去找他。

因為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雖然不大,但寧香日常裏也還是多了一件事。她去生產隊的飼養室借了荊條籃子和鏟子,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去外面撿大糞。

為了護著手,寧香給自己做了一副布手套,尤其指尖掌心布料疊得很厚。

每天她戴著手套出去撿大糞,撿到天色亮起來,就去自己的三角土地上,把大糞倒在地裏,稍微翻翻土,把大糞沃在泥土裏,增加肥料養分。

白天沒別的事情,自然還是留在船上做認真繡活,累的時候就交換著看看書。

這樣用幾天的時間給土地施好了肥,拿釘耙整個松松土,再把從供銷社買的白菜種和油菜種播到地裏,就算完了。

如今是秋天,所以地分兩半,白菜和油菜各種上一半。

在土地裏種上東西後,為了防止被家禽走獸什麽的禍禍,寧香又撿了些比較粗的樹枝,在土地一周插了一圈高到膝蓋的籬笆。

今天傍晚她過來把剩下的一節籬笆補齊,剛走到地界邊上,便看到一個老婆子正在追著雞跑。不用猜都知道,不知誰家的雞跑來吃了她地裏剛冒尖的菜。

寧香沒多關注這種小事,一把扔下抱過來的樹枝,便蹲下身子去繼續插籬笆。

然就在她把剩下的這一小節籬笆補齊的時候,忽聽到“唉喲”一聲驚叫。她被聲音引得立馬轉頭去看,只見那老婆子四腳朝天摔睡在地上。

周圍沒有其他人,那老婆子睡下就沒聲了。

寧香坐在地邊上沒有動,擰著頭看了那老婆子一會。等了一會,那老婆子還是沒有聲音,也沒往起爬,她這才覺得不對勁,連忙起身往那老婆子身邊跑過去。

跑到跟前一看,人果然摔迷糊了,眼睛細成一條米粒寬的縫,眼珠子木著不動。

作為同一個村子的人,這老婆子寧香也認識的,她全名叫王麗珍,家裏成分很不好,是個在村裏幾乎人人都認識,人人都把她當瘟神一樣避著的人。

她家倒不是什麽地主財主漁霸,而是因為她男人的過去。

在建國之前,她男人被果軍拉去打仗,在果軍逃往灣灣以後,她男人也就跟著失蹤了。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到現在不知道人在哪裏。

說起來,她算是村裏最命苦的女人。男人沒了不說,因為她男人這事,她和她兒子在六六年那會遭受了不少罪。然後她兒子沒能受住折磨,直接撒手閉眼走了,留了她一個人在世間,常年無人問津,活得跟個孤魂野鬼似的。

這個年代,大概每個村裏都有幾戶成分不好的人家,平時在村裏夾著尾巴做人,活得戰戰兢兢畏畏縮縮。所有人都唾棄他們,以此來表明自己的階級立場。

王麗珍平時也是形單影只的,村裏和她往來的人不多,她時常就是一個人坐在自家門口,目光呆滯地望著一個方向出神,一坐就是半天大半天。

她不說,人家也都知道,她在等她那死鬼男人回來。

寧香和王麗珍之前接觸也不多,算不上熟人,但對她的事也都知道。其實和王麗珍這樣的對比起來,寧香覺得自己現在受的這些流言蜚語,根本算不上什麽。

寧香不管什麽成分不成分的,看王麗珍摔迷瞪了,連忙蹲下身來叫了她兩聲“阿婆”。叫了兩聲看她還是沒什麽反應,她便伸手過去托住她的肩膀和腰,慢慢把她扶起來,然後用手指掐她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