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第2/3頁)

本來去生產隊幹集體活掙工分,掙的也就是錢。一年到頭家裏吃了多少糧食,到年底的時候就從工分裏面扣。如果家裏人口少吃得少,還剩余工分,那就能再領點錢。如果家裏人口多吃得多,掙的工分又不夠扣,那還得再從家裏拿錢補給生產隊呢。

林建東給寧香拿了糧食,又去喂了喂牲口,就回家去了。

寧香掂了掂袋子裏的米覺得不多,便就少少抓了一把,淘幹凈放鍋裏煮了一點白米粥。吃完白米粥洗了碗,沒有別的事,自然還是拿上自己的刺繡原料,去繡坊幹活。

她自己也是有繃架的,當時結婚的時候嫁妝裏有這麽一件東西,不過暫時她不想去江家拿。想著還是等到江見海回來,正式把婚離了,她再去江家拿自己的嫁妝。

嫁妝也不多,不過兩個箱子幾床被子和一些衣服。過陣子天要一下子變冷,這些東西她必須都要拿回來的,不然這冬天可不好捱過去。

寧香拎著原料到繡坊的時候,剛好紅桃來開門。

紅桃不僅管著甜水大隊繡坊的鑰匙,還是甜水大隊的婦女主任,每天除了做繡活掙錢貼補家裏,做家務養孩子,還要管其他夫妻婆媳間打架吵架的事。

看到寧香過來,她眼睛一亮,開口就問:“你沒回婆家呀?”

昨晚寧香和她父母吵架被打了一巴掌的事,很快就在村子裏傳開了。寧香拎包一走,大家都在背後議論,想著應該是回婆家去了。結果哪知過了一夜,她又來了繡坊。

寧香分毫不回避紅桃八卦探究的眼神,跨過門檻進繡坊說:“沒有回。”

紅桃擡手把短發攏到耳朵後頭,跟著寧香問:“哎喲,那你是怎麽住的?”

寧香到繃架前坐下,按次拿出刺繡的原料和工具來,“在生產隊的飼養室湊合住的。”

在哪住的倒沒什麽好八卦的,紅桃湊在寧香旁邊又問:“你這是……不打算回婆家去了?”

寧香挑了絲線低頭劈絲,“嗯,不打算回了。”

寧香毫不猶豫這麽說,在紅桃看來就是百分百在賭氣了。她忍不住要操心這事,於是語重心長道:“阿香,聽姐一句勸,差不多就得啦,你這樣鬧下去,婆家娘家兩頭不落好,吃虧的還不是自己?給人做媳婦,哪有不受委屈的?況且你這還有三個娃娃,肯定更難做一些。不過你想呀,江廠長工作好,比什麽都強。”

現在再聽到這種話,寧香心裏總不自覺悶上一口氣。她用劈好的絲線穿針,說話語氣還是淡淡的,“女人結婚必須受委屈,男人只要工作好就行了麽?”

紅桃眼睛微睜,“那是當然的呀!男人要養家,我們女人能做什麽?”

寧香低頭做刺繡,繼續回紅桃的話,“男人能做的事,大部分女人也都能做,只不過自古來給女人的機會少罷了。家裏的財產也都不傳給女人,從各方面限制女人的發展,硬把女人圈在家庭裏生娃養娃伺候人。而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卻完全做不了。就比如懷胎十月生孩子,男人行麽?“紅桃被她說得一愣,片刻道:“這叫什麽話?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男人體格大力氣大腦子又好,生來就是做大事的料,能做的肯定比我們多呀。我們女人不過就生孩子帶孩子做做家務,這個能算是什麽事?不值一提的,家還不是靠男人養著?”

寧香嗤笑一下,“生孩子帶孩子做家務全都不算事?不值一提?人家大城市保姆掙的錢,可比有些男人靠力氣頭掙的錢多多了。真沒必要把男人捧得那麽高,同時把女人踩得這麽低。紅桃姐你也是女人,就這麽樂意貶低自己?“紅桃聽完寧香這話,心裏頓時有些不高興了,她臉色認真起來,端起架勢道:“阿香,用不著我來貶,咱們女人天生就是低於男人。自古來就是這樣的道理,男人為天,女人為地。男人在外頂天立地掙錢養家,女人在家生娃帶娃。女人只有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日子才能過得好。女人不賢惠,家鐵定是要敗的呀。”

寧香也真有點較真起來了,她擡起頭看向紅桃,“哦,家裏日子過得好,是男人有本事是男人的功勞。家裏日子要是過得不好,是女人不賢惠女人敗的,可真有意思。自古來每朝每代滅亡,也都要找個女人來當替死鬼,被後世人千百年地唾罵。這老傳統可真好,到現在還沒丟。”

紅桃沒讀過幾年書,聽不懂她說的什麽東西。她張張嘴,半天道:“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麽,也不知道是誰教你的。我大了你七八歲呢,懂的肯定比你多的,你聽我的沒錯,都是為你好。”

寧香看著紅桃的眼睛,心裏實在氣不順,又說:“說簡單點,如果女人不生孩子不帶孩子不做家務,和男人一樣出去只管掙錢,就比如我們一心做繡活,掙的不一定就比男人上工掙的少。既然女人把出去掙錢的時間和精力花在了家裏,那就應該得到應有的認可與尊重。在家帶孩子做家務的價值,並不比在外面掙錢的價值低,不該被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