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鬼絕色(十八)

不多時,鐵手在暖香閣下站定,一個紮歪辮兒的龜公迎過來,先行了個禮,笑道:“客官,看您的臉有點生, 應是外地人罷?咱們閣裏是不招待的。”

何止是不招待,一般來說,秦樓楚館這一類風月之地,白日裏多要閉門謝客,晚上才燈火通明。

不過,暖香閣一向自詡文人雅地,與別處的青樓不同,它在白日時是文人墨客的溫柔鄉,紅袖添香、吟詩作對,到了夜中才會化作吃人的銷金窟。

鐵手仍氣定神閑,取出一封信來,又在龜公手上放了十兩銀子, 這才道:“勞煩了, 這是引薦信。”

他腰上並不配玉,衣裳也不是名貴料子,不過一身氣勢淵渟嶽峙,隱有“群龍之首”的氣度,一看就不是常人,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是一頭肥羊。

龜公眼珠子一轉,立刻賠了個笑,道:“看小的這個多嘴,客官氣度斐然,又怎麽能和尋常人相提並論呢,您請稍後,咱們呀,立刻給您備個雅間。”

說罷,他對四下裏一招手,兩個香腮勝雪的少女迎了上來,一左一右,笑吟吟的請鐵手到大堂。

一進內閣,入目是一只暗金色的獸首香爐,足有一人多高,裏頭正飄出流雲似的白色青煙,鐵手嗅了一下,發覺是一種極其清淡、怡人的檀木香。

不遠處,幾個錦衣佩玉的公子高談闊論,對詩講文, 還有十來個俊俏的女孩子喂去冰鎮的水果。

夏日裏能吃到冰鎮的葡萄、蜜瓜,最會享受的王孫公子,恐怕也不過如此,而這只是一間青樓。

“這香氣……”

他的心念一轉,這種檀香的價格不低,不過並不罕見,不說汴京的王公貴族,就是一些附庸風雅的商賈之手都有供應, 看來一樓是查不到線索了。

忽然,鐵手的步子一頓,被人攀住一只臂膀。

“奴叫綠珠,一旁的女孩子是奴的胞妹綠竹。”

少女對他一笑,一雙柔軟的、潔白的手摟住了他的臂膀,如一只小羊羔似的純潔美麗,用水光盈盈的眸子望著鐵手,問道:“客人是第一次來麽?”

這女孩子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香氣,讓人不自覺對她放下戒備,心生好感,一點點消磨意志。

鐵手只是來查案,他心中已有一片紅楓,朱砂痣似的點在心頭,一點也不想談什麽風月之事,於是堅定的抽出了手臂, 一眼也不多看, 道:“不是。”

他並非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從前查案,也在青樓中找過線索, 才不會被女人碰一下就面紅耳赤。

“咦——?怪不得客人看起來這樣氣定神閑。”

綠珠眨了一下眼,也不使小性子,笑吟吟的立在一旁,把一只白玉似的小手給他看,聲音又嬌又軟,道:“您是江湖人?奴摸到了繭子,好生硌人。”

她的肌膚嬌嫩,真有一小塊紅痕留在上頭。

鐵手溫和一笑,很有禮的說了句:“對不住。”

綠珠之於紅葉,何異螢火之於皓月,見過了紅葉的活色生香,再看其他女人,實在是寡淡無味。

綠珠的笑意僵了一點,不過很快,她又一次用小女孩兒的語氣,歡快的道:“沒關系,奴已經習慣了——再說了,比起無趣的書呆子,奴倒是更喜歡您這樣的江湖人,看上去, 就讓人十分有安全感。”

她看似十六七歲,容色嬌艷,又知曉怎麽討好客人,哪一處都對上人的喜好,天真中藏有世故。

鐵手心中一嘆,摸出一錠銀子,在綠珠訝異的目光之中, 放在了她的手上, 道:“你不必跟著我。”

他的心腸軟,見了困在沙上的魚兒,都要一一送回水中,一見這十幾歲的少女,在這樣小的年紀流落風塵,不得不世故起來,就忍不住心生憐憫。

誰知,綠珠的眼波一轉,道:“奴不要銀子。”

她撩了一下耳旁的青絲,身子貼近了,以一個近乎於“任君采擷”的姿態,向鐵手依偎過去,一只雪白的、柔軟的手掌,幾乎摸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鐵手不為所動,一邁長腿,立時站遠了一些。

“躲什麽呀,莫不是家中有一只母老虎不成?”

綠珠“噗”的一笑,一雙清淩淩的眸子,在男人強悍的體魄上轉了一圈,道:“奴不要銀子,銀子有什麽好的?青樓女子, 看重的無非是恩客的恩寵。”

尤其是鐵手這樣的恩客,他雙目湛湛,一舉一動龍行虎步,男子的陽氣灼熱而又誘人,若能將他獻給閣主, 說不定那位大人還會賜下更多的青春。

沒錯,青春……歲月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敵人,青春永駐, 這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

鐵手不為所動,道:“那姑娘怕是找錯了人。”

他一向潔身自好,絕不輕易與女子歡好,更不要說“救風塵”這風流之事,因而一錯身,就饒過了綠珠,四下看了一眼之後,徑直向內堂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