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漠金鈴(二十二)

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之流甚少,大多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亦或者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兩情相悅者何其罕見。

參考楚留香,鋼鐵直女十九眼裏只有房貸,上個世紀的情話撩不到她,只會讓她忍不住感慨——“這食材撩妹有點東西”

而卡盧比呢?

他在少女的發絲上落下了一吻,白綾下的赤眸緊閉著,並不奢求神明給予同等的回應,只是不想繼續隱藏自己的情意。

卡盧比降生之時,地下水源不被跋汗族掌管,直到他為跋汗奪回水源,族內的女子數目亦遠遠少於男子,他從前並未想過娶妻生子,也從未和哪一個女子親近。

因而,在面對心上人之時,難免有一些患得患失,更何況他的“心上人”,對他有欣賞、有關切,卻唯獨沒有男女之情。

在二人有一點奇異的氛圍之中,卡盧比內服的藥物終於可以停用,不必每日留在客棧之中,不能見風受涼,反倒是蒙眼的白綾還不能拆,還得再用上七天的藥。

長安客棧。

這一日,卡盧比終於解禁,從二樓下來到院子裏轉一轉,不知為何,他忽的感受到了十幾道目光,帶著好奇、亦或探尋的滋味,或隱蔽或直接的落在他的身上。

這些人沒有惡意,可也說不上友好。

隨即,是以為無人知曉的竊竊私語。

“什麽?原來竟是一個異族人,我還當是世家公子,能手十九姑娘如此青睞,誰知……也不知他會不會說中原的官話。”

“看著像會武的,生的也算俊美,如此也好,在江湖上能護十九姑娘周全。”

“兄弟幾個想的倒是挺多,還真把自己當人家姑娘的娘家人了?真有那心就別讓咱們大唐的姑娘外嫁,自產自銷咯!”

大貓的神色冷了下來,指腹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搭在腰間寒光凜凜的彎刀上。

那幾人一個哆嗦,連忙付賬離去了。

“別別別!客官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在客棧裏舞刀弄槍的,咱們是小本生意,砸壞了桌子椅子凳子腿兒多虧本!”

老板一叠聲的叫,終於讓卡盧比身旁的氣壓恢復了一點,他是個異族人,卻也是孫思邈親口承認的“小友”,因而老板對卡盧比還算客氣,也沒什麽是不能說的。

卡盧比耳聽八方,淡淡道:“她呢。”

“十九姑娘去隔壁鋪子抓藥了,孫大夫留下的藥方子,先前孫大夫只讓藥童抓了半個月的劑量,今兒可不就用完了?”

老板倒了杯茶水給他,知道江湖人的規矩,順手就放在桌子上,道:“大堂的人麽,都是街坊鄰居,時不時過來吃個茶的,咱們二樓客棧一樓茶館,十九姑娘就是這巷子裏的一輪明月,您能懂我吧?”

卡盧比了然又淡漠的低聲應了一句。

他能夠理解,少女的容光能令金城為之動蕩,在定州自然也一樣,她這樣嬌俏靈動的美人,任誰都要好奇,這個令天下男子為之嫉妒的病人,到底會是什麽人。

“客官別跟他們計較,這幾人是神策軍裏頭褪下來的,大字不識一個,平日就有口頭能耐,十九姑娘收拾了好幾次。”

老板道:“無非是氣不過,來占幾句口頭上的便宜罷了,回頭巷子裏套了蒙頭布打一頓就好了,可別在客棧裏動手。”

他翻了兩頁賬本,又小聲道:“可不止他們好奇,街坊鄰居也好奇,這麽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放在枕頭邊上,天天同床共枕共處一室的,小姑娘還梳少女發髻呢,大家琢磨著,您不是聖僧,就是太監。”

卡盧比:“…………”

老板這一段話太長,又有幾個十九沒教過他的詞匯,一時之間,他還沒有聽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在心中思索“聖僧”是何意,“太監”又是何意,與他有何關系。

老板見他一言不發,以為自己戳中了異族人的痛腳,忙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無非鄰裏八卦一下,客官千萬別往心裏去,您先坐,十九姑娘一會就回來。”

跋汗青年垂下了赤色的眸子,手中反復摩挲著一對白色的貝珠,一個月後,少女要回到妖族幻境之中,再無相見之時。

每一刻都如此珍貴,他實在不舍得。

卡盧比形容俊美、氣質冷漠,若是換做平時,他坐在某一處定然從早到晚都沒有人敢招惹,可他眼上的白綾卻遮去了一絲冰冷之意,不多時,就有人湊了過來。

“小後生,你和小十九可說過親了?”

一個中年女子的嗓音在卡盧比的身旁響起,她的身上有豆花的味道,是十九經常買給他的那一種,如果不是時常處在磨豆花的磨附近,味道不會這麽久還存在。

那女子嗓音尖了一點,態度卻很是友好,對卡盧比道:“你那情緣生的花骨朵一樣,小後生倒是很有自信,就不怕她跟漂亮男人跑了,難道是訂過親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