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劇院 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嗎(第3/4頁)
那煙很特別,細細長長一根,捏門衛粗糙的手裏有種不和諧。
她記得季遠抽煙的樣子,一塵不染地清俊少年,修長的手指,細長的煙,煙身是黑色,有種冷調的高級感。
六年沒來,大劇院還是老樣子。
時光似乎在它身上靜止了,白色的羅馬旋轉梯,沉沉的紅色木門,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一排一排的階梯,椅子是黃色的,漆面有些斑駁。
頭頂是一盞又一盞的射燈,階梯前是環形的舞台,高出地面三個台階,窗外月光透進來,隱隱綽綽。
沈又又像被一股線牽著,沿著台階往舞台前走。
“啪”一聲——
誰碰了開關,燈亮了。
舞台被籠罩在一片明亮的白光裏。
沈又又站在台前,手輕輕撫過上了釉的木板地面,一圈又一圈的花紋像水波一樣散開來。
深紫色幕布往兩邊拉開,一架鋼琴在舞台的左側,最右側是一張小小的報幕桌。
一道人影來到她的身側。
“時間過得真快。”沈又又的聲音帶著迷茫,“我印象裏,這兒很新,很亮,燈光也很漂亮,是五彩的,台下有很多叔叔阿姨,會高興地大聲鼓掌,很榮耀……原來,這麽舊了。”
“你來過這。”
季遠隨她的視線掃視一圈,聲音卻帶著肯定。
沈又又愣了一會,才慢吞吞“恩”了一聲:
“跳過舞,不過……你一定想不到我那時候跳什麽。”
她的聲音裏蘊藏著小小的驕傲。
誰知他卻篤定地道:
“芭蕾。”
沈又又驚了:
“你……”
“我母親也跳芭蕾,你走路的儀態和她很像。”季遠面向她,寬肩長腿,五官輪廓被舞台外泄的燈勾勒得深邃又迷人,他看著她,“要上去嗎?”
沈又又忙擺手:
“不,不,我、我不行!”
誰知他突然手一撐,直接跳上舞台,而後半蹲下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勾唇笑得放肆:
“沈同學,真的不上來嗎?”
少年的手白皙修長,腕帶在手腕上晃動,像是她左右搖擺的心。
沈又又手抓了放,放了抓,在他要收回去的一刹那,猛地搭了上去。
她的身體像輕飄飄的風,一下被拉到了舞台上。
季遠走到鋼琴前,掀開琴蓋,坐了下來。
他穿著黑衛衣,運動褲,板鞋,明明極不搭調,可坐在鋼琴前,卻又像再合適不過,褪去那些懶散,天生高貴,天生優雅。
一串音符流出來,他彈起了天鵝湖。
美麗的音樂在舞台上流淌。
沈又又小心翼翼地脫下珍珠鞋,赤足踩在舞台上。
她感受著地板。
涼意從腳底板一路往上,可很奇異的,她不感覺冷。身體內有股奇異的躁動,似暌違已久,似久別重逢。
恍惚間,她像是又回到了她最快活的時刻。
她還沒有變胖,還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公主,她有各式各樣美麗的公主裙,她的人生裏只有鮮花和掌聲,她小幅度地旋轉,踢腿,跳躍,動作有些笨拙,落在舞台上的影子,像只蹣跚的笨鵝。
她忍不住看向鋼琴所在的地方,卻撞上了一雙溫柔的眼睛,褪去懶倦和淡漠,讓人想起三月裏的陽光。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刻?
窗外是深沉的夜,旁邊是深色的幕布。
有一位英俊的少年在為你彈琴,你在他旁邊跳舞,他喚醒了你所有有關過去、有關夢想的記憶,在他微笑的眼眸裏,你仿佛一夜之間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如同神奇的午夜魔法。
他朝你一笑,於是,你的心尖就開出了一朵花。
這像是一場盛大的潮汐,前所未有,空前絕後。以至多年後,這一幕依然深深地鐫刻在你青春的帷幕裏,有關愛情,有關夢想——
它如同剛發生一樣鮮明,且永不褪色。
沈又又像被魔法擊中,久久不能自已。
天鵝湖結束了。
她跟著季遠上了沉悶無聊的出租車,直到小區門口,人都沒緩過來,心燥得像陷入一個粉紅色的夢境。
季遠送她到小區門口,手插著兜跟她告別。
沈又又目送著他離開。黑沉的夜裏,風吹著她,燥熱鼓動著她,在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路燈後時,突然追了過去,握著拳:
“季、季遠同學,我、我可以問下你的手機號碼嗎?”
季遠一愣,瞧著她嘴角微彎:
“當然可以。”
他將手機從褲兜裏拿出來,劃開屏:
“自己輸。”
最時新的蘋果機。
純黑色的界面透著高級的質感,學生裏用蘋果機的不多。
沈又又笨拙地找到地方,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進去,直到那邊傳來“嘟嘟嘟”的接通聲,才掛斷。
她仰頭,眼睛晶亮: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