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冠軍的意義(第2/5頁)

無論怎麽算,都是兩敗俱傷。

現在他只希望陳雙能跳過去,敲定2.26這輪有效。

陳雙完全沒想到,屈南沒跳過去。可能是屈南今天輪跳太順,每次都是一次過。但盡管失敗,看台上也沒有噓聲或倒喝彩,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高度太難為人了。

下面一個,就是自己。

“陳雙。”裁判在不遠處確定信息,“上一輪使用免跳權,所以本輪你僅有一次試跳機會,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陳雙剛一點頭,頭頂的雨勢加急,他苦笑了一下,看吧,自己就是和雨有脫不開的關系。

雨勢確實急了。

頭頂剛才的雲彩還有一些青白,現在變成了烏壓壓的黑沉,仿佛馬上就要掉下來。陳雙站在雨當中,猶如站在回憶裏,回想起自己曾經被雨擊敗的無數次。

疤瘌臉……疤瘌臉……那聲音,就像今天頭頂的雲,像是要把他壓死。哪怕自己再怎麽裝兇,裝成惡棍,那些人都能看出來自己的內裏還是一個不敢擡頭的人。

現在,他要把頭擡起來,哪怕跳不過去,他也要讓那些傻逼,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這張臉!

雨變大就變大吧,下雨只說明一件事,今天這是自己的主場。

張妮一邊瘋狂拍攝,一邊關注大屏幕的動向。“我靠,他要幹什麽!”

唐譽聽到之後擡起頭看,只見大屏幕裏的陳雙正用雙手往後鋝頭發,借著雨水將發絲打濕變得柔軟,露出了整張臉。

一大片胎記出現在左太陽穴,當頭發完全向後時,暴露的何止是他微微下垂的眼、漂亮的五官、倔強的嘴唇,還有深入發根的顏色。那片顏色很大,完全扒住他的左半頭皮膚,像是一塊漂亮的石頭上,長了一塊苔蘚。

陳雙將頭發背了過去,整張臉露出來之後,比之剛才,多了幾分桀驁不馴的不良。但他的眼睛是下垂的,在張妮的眼裏,充其量是奶兇。

陸水看著大屏幕裏意氣風發的哥哥,不知不覺間,淚水流了出來。

正在電視機前緊張觀賽的王靈芝,將臉深深地埋進兩只手當中。手指雖然擋住了她的淚水,卻從指縫間流了出來。兒子從小就習慣留劉海兒,甚至有那麽幾年,厚厚的劉海兒遮住了眉毛。她都不敢伸手去掀開,看看,因為那是兒子保護他脆弱自尊的最後一塊擋板。

她從不敢想象,孩子能有這樣一天,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將他的臉蛋露出來。

陳雙在雨水裏起跑了。如果說,剛才兩次失敗是他疼到不敢去跳,這一次是知疼而跳。他還是害怕,並沒有其他人那麽勇敢,只要一想到起跳時候的劇烈疼痛,左腿和左半身已經提前預知,提前疼了起來。連帶著他的左半腦。

連帶著他左太陽穴的胎記。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陳雙到最後都看不清楚橫竿了,只知道到了地方就要跳。跳高運動員的宿命,到了地方就要跳啊,否則就輸了,輸了就完了。這個競技場上太多輸贏,太多血淚,就像天上灑下來的雨點,細細密密,數不清。可是等到它們全部淋到一個人的身上時,就能把這個人全部澆透。

他已經被澆透了,他已經受夠了,來自父親的陰影,來自童年的恐懼,來自同學的欺侮……全部,都和他身體的疼痛交織,在他跳起來的那一瞬間席卷,他跳起來了,好像離那片黑雲更近了一些,真的要被壓死在底下。

但是心裏面,某個地方,有個秘密基地一樣的小角落,發出一個小小的聲音,陳又又,你甘心嗎?

你甘心嗎?你甘心永遠被人當成疤瘌臉嗎?你甘心永遠在隊裏當一個替補嗎?你甘心永遠參加比賽但是穿不上賽服嗎?你甘心時間浪費之後卻什麽都抓不住嗎?

不,我不甘心。

滯空的瞬間也是視覺轉換的過程,黑雲從眼前一飄而過,眼前的世界變為倒轉的看台。烏壓壓的黑變成了觀眾們的頭頂,身體裏面多了一種力量在對抗,和左半身的疼痛相抗衡。

是四水從小到大的親昵,是莫生和洋洋高中三年的陪伴,是屈南這一整年的不離不棄。還有很多人,他們的臉沖到面前來,要保護自己,有昌哥,有白隊,有黃俊,有王國宏,有薛業,甚至還有程丹、方浩、屈南的姥爺張輝,還有那個不讓自己靠近的北哥……他們都沖過來了,他們都來了,抵擋住來自黑暗處的叫囂,變成了自己堅不可摧的盾。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落墊的霎時變為一個亮光,被他牢牢捧在心口,陳雙翻轉過後捂住心口的位置。

手底下是他的校徽,是屈南告訴他的,榮耀。

整個跳高區域,都沒有聲音。

因為橫竿在動。

它在跳高架上動!

特寫鏡頭被大屏幕拉近再拉近,它不知是北風吹了,還是跳高架不穩,還是說陳雙真的碰到了,它還沒穩定下來,往前兩下,又往後兩下,搖搖欲墜,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