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小狗項圈!(第2/5頁)

金牌到底是什麽,屈南其實根本摸不透。金牌是冷的,換不回一個退役運動員的命。

“我好恨。”他疲憊地說,竟然不知道自己很能哭。淚水流進自己的嘴角,好鹹好苦,像汗。

他嘗過汗。

汗就是運動員的人生。

“我恨死了。”他緊緊拉著陳雙的手。他恨死了,可是都不知道找誰去發泄。每個人他都恨,埋在骨頭裏。他根本沒法好好練跳高,每一次越杆都能想到最後連200都跳不過去的冠軍屈向北。

一個全國錦標賽的冠軍,最後因為傷痛,連基礎分都翻不過去。屈南沒法不恨。每一次背越橫杆,他都是閉著眼睛。他怕自己一睜眼,就要流淚。哥哥是天賦型選手,一戰成名,自己不是,自己是拼著努力往上,自己願意拼著命。

“你可以恨,但是恨完了,別忘了你還有我。”陳雙拉住他顫抖的手,他把自己抓得好緊。自己曾經也恨過,恨父親,恨他伸向自己和弟弟的手。但是人不能總陷在仇恨裏,仇恨聽起來很痛快,其實是個籠,讓人沒法自由。

只有不恨了,才能走出去。

“你別忘了還有我就行。”陳雙說。他嘗到了屈南的淚,又苦又澀又鹹,卷著舌尖吞進去。

屈南麻木地擡起了頭,自己還有陳又又麽?他很不確定。可是他好想擁有陳又又,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人,是自己發現的,明明是自己發現的,應該像找到寶貝那樣藏著。他很自私,不想給別人看。

他獨一無二,有胎記,可胎記都那麽可愛,那個胎記可能也叫陳又又,害羞靦腆藏在發根裏,可是自己一撥弄就看到。他是自己發現的,是自己的。可是屈南又好害怕自己配不上。陳又又那麽好,自己躲在哥哥的人格下,不知道真實是什麽樣。可能撕開表皮,內裏全是黑色的羽毛,不被人發現,不被人喜歡,不被人注意到。最好不要被注意到,自己吃藥那幾年,連基本訓練都做不到,精神病人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自己是個廢物。

“你看,我們的訓練還沒有結束,你訓練我,我只感受你。”陳雙跨坐在床邊上,將一樣東西,放在了屈南的手裏面。

屈南的眼睛再次和他對視。灰暗的陰影下,陳雙的金色頭發像在發亮。好像有紅色的、橘色的光逃過了百葉窗的篩選,過濾進來。陳雙的發色很淺,跟隨光線變換,是可以反光的粉色蝴蝶。他不敢閉眼,怕一閉眼就到天黑,忘記了這一段記憶。

手裏,是一條粉色的項圈。帶有炫光的漆光淡粉色在光影中色彩迷幻。

“我第一眼喜歡的人是你,我不要別人。別人對我的評價我不在乎,你別放棄我,你好好訓練我,你能不能只感受我?”陳雙是在床邊的箱子裏發現它的,他猜,這是屈南給樓上那條狗買的。他和屈南額頭抵著額頭,短暫沉寂在無聲的安靜當中,像墜入隨時變化的萬花筒一樣的黑洞裏。他又拉住了他,一起從深淵裏出來。

背心下面,是他們結實的身體,他們在冬天裏狠狠地出過汗,這一場汗從夏天持續到春節。屈南哭著親在陳雙的喉結上,又哭著親在他平薄的背後,很硬很硬的肩胛骨像挨了燙,烙上了唇印。

男生的肩胛骨上沒有太多脂肪,他像直接親在了陳雙的骨頭上。布滿舊物的臥室裏,所有物件都有年份。幾個獎杯的年紀都比他們的歲數大,他們卻不管。

當陳雙被壓在百葉窗上的一刻,他感覺到很疼,兩只手抓住發黃的窗葉,不小心讓光溜進來,照進他驟然擴大的瞳孔裏。沒有準備,但是是怎麽進來的?可能用上的是汗。屈南一直在說話,很小聲很小聲,像犯了病,像故意的,像發泄給自己聽,陳雙大口呼吸,戀戀不舍,他不怕這樣的屈南,他寧願要一個神叨叨的人,也不要一個不快樂的人。

他也不害怕,自己還有什麽可害怕的?病而已,精神病只是病。屈南聲音很小,可是有幾句,他聽得很清楚。

“你不要喜歡別人了,好不好?”

“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別忘了我,好不好?”

好,好,好……屈南在流淚,陳雙又被翻了過來,當項圈扣上的一瞬間,他們開始接吻,他們的愛像一顆飽滿的果實,掉進了他們的嘴裏。果實是甜蜜的墮落的滋味,他們用舌頭擠壓汁水,像偷食禁果。

如果真有伊甸園,那亞當和亞當趕在毒蛇誘惑之前,就摘了蘋果。

兩具帶有最硬骨骼和纖長肌肉的身體掉進了對方最柔軟的懷抱,像喜悅的浪一樣翻騰,沖破了彼此的邊界。陳雙被勒得很緊,他抓住了他,世界上不會有人用一模一樣的姿勢跳高,世界上只有一個屈南。電動車可能不能帶著他們去看銀河,但他們可以選擇在擁抱中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