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2/3頁)

說著便將臘梅插入花瓶,拿帕子擦了擦手,披上鬥篷,與佟嬤嬤一同出了門。

載著衛媗的馬車剛駛出朱福大街,暗一一口氣才松下,便聽得手下的一名暗衛來報:“國公爺從皇宮裏出來了,世子爺特地去宮門外等他,眼下他們馬上就要到國公府大門了。”

暗一將將松下的一口氣再次吸了起來,“嘶,方神醫的藥都拿到了吧?”

那暗衛一股腦摸出好幾瓶子藥,才剛遞到暗一手裏,便聽得管家激動的聲音在外頭傳來:“國公爺!”

看到老管家那激動得幾乎要涕淚橫流的模樣,薛晉肅穆的臉總算是露出一點笑意,道:“林管家。”

老管家“誒”一聲,道:“國公爺可是要去靜心堂?老夫人在裏頭等著了。”

薛晉“嗯”一聲,回頭望了望薛無問,淡聲吩咐道:“到祠堂等我。”

說罷便擡腳穿過垂花門,往靜心堂去。

薛無問望著自家老爹的背影,神色淡淡地步入一側的抄手遊廊。

暗一從遊廊的另一頭走來,給薛無問看了眼兜裏的藥瓶,安慰道:“方神醫說了,有這些藥在,世子爺就算被打到只剩下半條命,都能救回來。”

薛無問嘴角一抽。

真要打到只剩下半條命,三日怕是不夠用……

薛晉在靜心堂只坐了不到一個時辰,出來後便大步往祠堂走。

祠堂在定國公府的正北處,繞過小佛堂便是供奉著薛氏先祖靈牌的祠堂。

“吱呀”一聲,薛晉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

便見昏暗的光線裏,一道筆挺的身影直直跪在擺著靈牌的香案前。

薛晉面沉如水,緩步走過去,立在薛無問面前,沉聲道:“既與,你離開肅州之時,可還記得你答應過為父什麽?”

“記得。”薛無問道:“兒子答應了您,入京後定要秉承祖訓,忠君愛國、捍衛肅州,絕不結黨營私。”

薛晉聞言便垂下眼。

他眉眼生得極英俊,黑漆的眸子浸染了肅州的肅殺之氣,看人時,目光似銳利的箭,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薛晉身上還穿著鎧甲,高大的身軀立在薛無問身前,帶著沉沉的威壓。

“那我問你,這一年,你可有做過違背祖訓之事?”

薛無問與他對視,並不做聲,那雙含情的桃花眼閃爍著與薛晉同樣冷厲的光。

過往一年,許多事,他都只是推波助瀾,並未真正動手。

硬是要狡辯,他倒是能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沒有”。

可他的確是對成泰帝起了不臣之心,也的確起了改朝換代之意,甚至已經布好局,要讓成泰帝於朗朗乾坤之下,在衛媗面前,謝罪。

承平帝也好,成泰帝也罷,他薛無問對坐在那龍椅上的人,從來不曾有過敬畏。

所謂的忠君,不過是一句空話。

這一點他知,父親亦知,實在不必狡辯。

氣氛一時冷凝。

父子二人對彼此的脾性都很了解,有些話甚至不必說,都已經知曉對方心中所想。這也是為何,薛無問在薛晉沒有進來之時,便主動在列祖列宗的靈牌前跪下。

靜默半晌,薛無問道:“父親知我自小就是個不敬天不敬地的混賬,想要我效忠不是不可以,但他至少得是個值得效忠之人。那人貴為天子,弑父殺兄逼害忠良暫且不說,就憑他虐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已經足以讓我拔出腰間的刀!”

薛無問說著,便從懷裏抽出一管案卷,道:“父親若是不信,便親自看看這案卷。這裏全是被他害死的少女,有半數之人死時甚至尚未及笄,比阿瑩還要年幼。這樣的人,德不配位,怎可為一國之君?怎配得我薛家滿門的忠誠?”

薛晉目光緩緩掃過那案卷,道:“你可知先祖薛槃為何要助周元帝奪天下?前朝憲帝昏庸無能,欲將肅州六城割讓給北狄。薛家的根基在肅州,且與北狄不死不休鬥了上百年。肅州一旦落入北狄之手,薛家必定無一人生還,這才被逼得不得不反。”

肅州薛氏與青州衛氏、瀛洲王氏這些有數百年基業的世家一樣,最先都是詩書傳家的世家大族。

直到北狄人在肅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朝廷竟然無一良將能支援肅州,還肅州百姓以太平。

薛家自那時起方才改了祖訓,並帶領族中子弟習武習兵法。一個詩書傳家的簪纓世家自此成了一個鐵骨錚錚的武將之家。

後來的薛家祖訓,捍衛肅州、延續家族血脈乃是首任。

所謂忠君愛國,實則是薛晉想要用來約束薛無問的枷鎖。

知子莫若父,他這兒子天資聰穎,日後的成就不會比他這父親低。可他雖有一腔捍衛邊關的熱血,卻無一顆願意受世俗約束的心。

這樣的人,可以給一個家族帶來無上榮光,也可以帶來滅族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