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4/5頁)

霍玨目光驟然一深,道:“你跑一趟白水寨,將那藥取回,好生看著。”

何寧忙應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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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鼓大街。

金烏西沉,暗沉沉的光將天邊的雲層燒出一層瑰麗的紅。

小月坐在門檻上,望著院子裏那棵光禿禿的棗樹,目露不安。

今晨見著了那位大人後,夫人便將自己關在廂房裏許久了,連午膳都不吃。

說來,夫人回來盛京之時分明是心事重重的,可自打去了“狀元樓”後,她便一日日地開懷起來,慢慢變回小月記憶裏那位爽朗的侍郎夫人。

今日夫人出門時還同她說,楊掌櫃盤下了狀元樓隔壁的兩間鋪子,準備擴張狀元樓,到得那時,便要她做個二掌櫃的。

夫人說到興致時,唇角的笑容比外面的日頭都要燦爛,然而在瞥見外頭的馬車後,那笑容便像六月的疾風驟雨,說散便散。

小月認不出那馬車,卻認出了坐在馬車裏頭的人。

那人從前去過侍郎府,是大人的同科。

夫人不喜大人喝酒,可只要那位大人一來,她卻是會允許大人喝點小酒。

夫人還曾經笑著同小月說,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們大人呀難得有一個說得來話的人,今兒要多給他們炒兩個下酒菜。

只不過後來大人入了刑部後,那位大人就再也不曾登門過了。

夫人也不再說起那位大人。

小月並不知道,當初余秀娘在和離後曾經與朱毓成見過一面。

余秀娘從前叫虞秀蕓,當初將虞秀蕓這名兒換成余秀娘,還是在戶部任職的朱次輔親自給她改的戶籍。

說起來,余秀娘在嫁人之時便已經想好了要改姓,但那樣的行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會被人視作大逆不道。

她在銀月巷本來名聲就不好,潑辣不孝,若是再摒棄父親的姓氏,怕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將她淹死。

余秀娘不怕旁人罵她辱她,卻怕自個兒不孝的名聲會影響到齊昌林的仕途,也因此,心底雖然抵觸父姓,卻還是忍著沒改。

直到後來和離了,自立女戶之時才一並將名兒徹徹底底換了。

那時朱毓成曾問她:“嫂夫人要改戶籍,可是因為齊兄?”

余秀娘性子太過剛烈,和離後改名換姓,想要同過去劃清界限,倒也不出乎朱毓成意料。

可余秀娘卻搖了搖頭,同朱毓成道:“我只是撿起從前放下的東西。”

今日朱毓成在馬車裏問她:“秀娘子可是回來撿起從前放下的東西的?”

與九年前離開盛京之時一樣,余秀娘依舊是搖了搖頭,笑著道:“我是來還從前撿到的東西。”

數月前,自從她在中州發現了那兩封信,她便已經隱約猜到了當初齊昌林與她和離,興許是逼不得已。

而那些在中州尋她的人,要麽是沖著那兩封信來的,要麽是沖著她來的。

她回來盛京,一方面是為了護住宏兒,另一方面,是為了還九年前齊昌林本該還給這世間的東西。

離開侍郎府的那日,她同齊昌林說過,此生不見。

她心底到底倔著一口氣,等著齊昌林親自來尋她。卻不想,先來尋她的會是朱毓成。

余秀娘說完那話,便下了馬車,回去屋裏取出那羊皮袋,將那三封信交與了朱毓成。

“三封信,銀票我是看得懂的,但那兩封用番文寫的信。我卻是看不懂,朱大人既然來了,便替我看看,齊昌林那殺千刀的九年前是不是做了有背良心之事。”

朱毓成緩緩展開那兩封信,足足看了兩盞茶的功夫,良久,沉聲道:“這是九年前康王與首輔淩叡通敵之信,一封出自北狄太子之手,一封出自南邵皇帝之手。信中他們答應會竭盡全力助康王順利登基,但條件除了歲銀,還要兩個人頭。一是霍將軍霍琰,二是定國公薛晉。”

余秀娘面色一白,攥緊雙手盯著朱毓成,道:“所以七年前,齊昌林……”

朱毓成靜默不語。

余秀娘咬咬唇,饒是心裏已有了猜測,可當這真相血淋淋地撕開在她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遍體生寒。

從前在銀月巷時刻揣著刀,被旁人怎生辱罵都不曾紅過眼的虞大娘子。

此時此刻忍不住紅了眼,顫著聲音問:“朱大人可否給我一些時間,我讓那殺千刀的親自將這兩封信送到你府上。”

朱毓成靜靜望著余秀娘,知曉余秀娘此舉,大抵是為了保住齊昌林一條命。

窗外旭日東升,和鼓大街的小商戶一家緊隨家,拉開了門閘做生意。

吆喝聲、說笑聲由遠而近。

就在這朝氣蓬勃的市井聲中,朱毓成將手中的信紙折好,放回信封裏,一並將那羊皮袋還與余秀娘。

“還請秀娘子同淮允說一聲,本官在府裏恭候他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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