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4頁)

趙保英挑了挑眉,去大相國寺查探一事目前並無多少人知曉,這狀元郎從何得知?

摸了摸指上的木珠,他也不問霍玨是聽何人說的,只笑著道:“霍大人是以何身份同咱家說這話?”

心知幹爹這人不喜拐彎抹角,霍玨也不繞彎子,坦誠道:“以如娘嬸子侄之身份。”

趙保英聞言一愣。

如娘說楊蕙娘一家於她有大恩。

原先還以為這狀元郎是想要挾恩圖報,借著大悲樓之事立個功。

即是要挾恩圖報,那定然會將話說得冠冕堂皇,“為皇上分憂”“為督公效犬馬之力”雲雲。

不曾想他倒是坦坦蕩蕩地搬出如娘來,言下之意便是說,我拿如娘來當嬸子,自然也把趙督公當做自己人。即是一家人了,那自然不會說兩家話。

趙保英笑嘆了聲,溫聲道:“霍大人有所不知。此番前去大相國寺,未必能查出什麽,你若是想立功,那恐怕是撈不著什麽功勞的。如此你可還想去大相國寺?”

霍玨道:“若督公不嫌麻煩,玨願與督公、薛指揮使一同前往。”

趙保英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道:“既如此,咱家便同皇上道一聲,明日霍大人在城門處等咱家便是。”

待得霍玨下了馬車,趙保英垂眸沉思了須臾。

先前因著不想打擾如娘的生活,便不曾派人查探過霍玨與楊蕙娘一家的底細。

趙保英在宮裏沉浮了近三十年,一雙眼被淬煉得如同火眼金睛一般,魑魅魍魎早已看盡。

與楊蕙娘、姜黎接觸不過片刻,便知曉這對母女心性純良,非心機深沉之人。

可那位狀元郎……卻不是普通人。

與這狀元郎接觸越多,便越發現此人不凡。

眼下這盛京裏,能教他覺著深藏不露,非泛泛之輩之人,著實不多。

大理寺卿宗遮算其一,錦衣衛指揮使薛無問算其二,而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狀元郎,則是其三。

“小福子。”趙保英輕輕喚了聲。

小福子忙“誒”一聲探進個頭來,以為趙保英是有何事要吩咐。

可等了片刻,也未曾聽見下文,疑惑地應了聲:“督公?”

趙保英想起如娘說起姜黎、霍玨時那副笑意盈然又全心信賴的神情,頓了頓,道:“罷了。”

既然如娘信他,那他姑且也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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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熄燈後,姜黎靠著個大迎枕,拿著把玉梳篦邊慢慢梳發,邊同霍玨絮絮叨叨說起今日在酒肆的事。

“小福子同我們說,趙督公二月二十七那日也在大相國寺呢。那日他便遇見了如娘嬸,可他卻沒有前去相認。”

“後來‘狀元樓’開業後,他時不時地便派小福子過來買酒,每次都只買如娘嬸釀的酒。趙督公只喜歡獨酌,偶爾才會同小福子與高大人分一小杯。後來小福子再來,便多買一大盅,他同高大人等趙督公走了才偷偷喝。”

姜黎說到這,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沒忍住蹙起了眉峰。

“誒,霍玨。你說,趙督公是不是喜歡如娘呀?”

霍玨對上小姑娘澄澈濕潤的眼,接過她手裏的梳篦,邊替她梳發,邊道:“你不希望趙督公同如娘在一起?”

“自然不是。”姜黎舒服地眯了眯眼,道:“你不知曉,壽誕那日,我是第一回 見如娘嬸露出那樣的表情。仿佛只要能再看一眼,便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如娘嬸一定很喜歡趙督公,若是趙督公也喜歡如娘嬸,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霍玨梳發的動作一頓,垂眸看了看小娘子濕潤的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宮中做內侍,過的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的日子。趙督公便是喜歡如娘,也未必肯說出來。興許對他來說,如娘的安危比表明心意重要。”

姜黎睜開眼,烏溜溜的眸子裏映著霍玨清雋的臉。

“即便是那樣,也要說不出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見一個讓自己拼了命也要去看一眼的人,如娘嬸那麽喜歡趙督公,若他不說,她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曉他的心意?那,那她多可憐呀,況且,明日的事誰能知曉呢?能說的時候不說,等到想說的時候,說不得就沒機會了。”

她說得那樣認真,說到後頭,眼眶都要泛紅了。

霍玨心口像是壓了塊巨石,痛得都要呼吸不了了。

他知曉她心疼的是如娘,可他心疼的是上輩子的阿黎。

抱著錢袋說要養他的阿黎,從桐安城跑來盛京就為了看一眼從長安街打馬而過的狀元郎的阿黎,努力攢錢跑到宮門外說要替他贖身的阿黎。

那個,等了許久也等不來一句“我亦心悅於你”的阿黎。

其實,她與他之間,她從來都是勇敢的那個。

如娘為了見幹爹一眼,懷著一腔孤勇跑去尋他。他的阿黎,又何嘗不是懷著一腔孤勇在義無反顧地喜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