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3/3頁)

書房裏靜了片刻,胡提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問:“有無可能,那靈牌迸裂之事就是個巧合?畢竟那靈牌在大悲樓放了一百多年,裂開了也很正常啊。”

齊昌林聽見胡提這幾乎不經大腦說出的話,也不接話,只垂眸飲了口茶。

不管是對淩叡,還是對宮裏的成泰帝來說,衛家先祖靈牌泣血之事,只能是人為,不能是巧合。

地動與功德牌之事,尚且能說是老天爺在同皇帝示警。可肱股之臣的靈牌自行泣血,除了有冤,哪還有旁的可能?

這樣的事一旦傳了出來,朝臣可以裝聾作啞,可百姓不會。

那本來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被忘卻的謀逆案,會一點一點重現於世人面前。

從淩叡的宅邸出來,已是卯時一刻,齊昌林回了尚書府。

到府後,齊安上前給他撐傘,“大人一夜沒睡,可要小憩個半日再去刑部?”

齊昌林搖頭道:“我打個盹便好。一會上值時間到了,你便來叫我。”

齊安嘴唇動了動,沉默片刻後終是咽下嘴裏的話,應了聲“是”便要退下。

快行至門口時,忽然聽到齊昌林輕聲問:“齊安,你說她不在中州的話,會去哪呢?她弟弟既在中州,她怎會舍得離開那裏?”

齊安喉頭一澀,竟是答不出話來。

自從夫人失蹤後,大人便再也睡不好了。

齊昌林似乎也沒打算從齊安嘴裏問出什麽,不過須臾,便又道:“也好,若是連我也找不到她,那旁人也不行。”

齊安也知曉大人不過是累了,才會忍不住問起夫人的。

平素他是半個字也不會提起夫人來,仿佛和離後,就真的忘了她一般。

出了門,齊安狠狠吐出一口氣,很快便收斂起臉上的情緒。

這府裏處處都是暗樁眼線,他萬不可泄露出半分端倪。若不然,大人就要危險了。

屋內,齊昌林在床頭闔眼靜坐了半盞茶的功夫。

再睜眼時,眼底的疲態一掃而過。

他貓下腰,將床底一張毛氈拖了出來,在地板敲了片刻,從一塊松動的磚頭裏,摸出兩本賬冊。

這賬冊已是有些年頭,若是薛無問與魯伸在此,定會發現這兩本賬冊與他們從霍玨那收到的賬冊如出一轍。

紙張、墨水、字跡,竟然無一處不相同。

齊昌林翻了翻早已倒背如流的賬冊,揉了揉眉心,凝神思考了半刻鐘。

窗外雨聲淅瀝,與記憶中那日的雨聲漸漸重疊在一塊兒。

承平六年,金鑾殿外傳臚,他得了二等頭名。恩榮宴後,他抱著阿秀胡鬧了半宿。

次日她起來給他穿官服,戴烏紗帽,鄭重地同他道:“我只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無知婦人,說不來什麽大道理。只是作為你的妻子,我不求你做個名垂千史的好官。我知曉不管世道是好是壞,好官永遠是最難當也是最早死的。我只求你,做個有底線的官!”

阿秀希望他做個有底線的官。

可守住了底線,他就守不住她了。

一步錯,步步錯。

為官二十載,他早就找不到自己的底線,也早就將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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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那日的雨一下就下足了五天五夜,到得六月二十八,天才終於放了晴。

霍府院子裏的玉蘭、木槿不堪風雨,花瓣層層疊疊落滿了一地。

姜黎小心跨過地上的水窪,剛出了月門,便見一早去上早朝的霍玨居然去而復返,不由得詫異道:“怎地回來得這般早?”

“皇上龍體抱恙,取消了早朝。”

姜黎“呀”了聲:“那日宮宴聖人瞧著好好的,怎麽忽然就病了?多半是這幾日下雨,招了寒邪。”

她對政事一貫來不敏感,又被霍玨護著,自是不知曉這幾日朝堂裏的氣氛有多壓抑。

九佛堂的靈牌之事如今在盛京裏傳得沸沸揚揚的,百姓茶余飯後間,都在討論著這衛家究竟是有多少冤屈,才會讓祖先的牌匾在大相國寺泣血。

成泰帝因著這消息日夜不得安眠,直接就病了一場。

霍玨也不欲同姜黎講太多朝堂裏的紛爭,順著她的話便道:“的確是寒邪入體。”

宮裏的皇帝著了涼自有宮裏的太醫治,姜黎也沒多大在意,只“嗯”一聲,便同霍玨道:“我一會要去酒肆,你快去用些早膳,免得等會上值了肚子空空。”

霍玨挑了挑眉,“現下就去?”

自打他去了都察院,便整日裏忙得腳不沾地的,平素陪她的時間自然不多。小娘子喜歡黏著他,往常不上早朝時,姜黎都會陪他一同用早膳的。

今兒倒是太陽從西邊起來了,小娘子居然不粘他了。

姜黎不能陪他用早膳也挺內疚的,平日霍玨便是再忙,也是要抽空回來陪她用膳的。

想了想,便踮起腳,在霍玨耳邊小聲道:“我要去酒肆多備些糕點小吃,今日會有很重要的人要來酒肆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