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4頁)

霍玨拱手又道了句謝,態度恭謹。

待得霍玨下了玉階,趙保英瞧了眼外頭的天色,對送人歸來的小福子道:“咱家現下便去乾清宮,你跑一趟禦花園,給高進寶搭把手,今夜你們二人不必來乾清宮。”

小福子忙“誒”一聲,頓了頓,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督公小心些,奴才瞧著今日皇上……”

饒是如今的紫宸殿只剩他們二人,小福子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明。

趙保英覷他一眼,笑罵道:“咱家這些年在宮裏的飯可是白吃的?快辦事去,別磨磨蹭蹭地賴在這耍懶!”

小福子心知自家督公不帶他去乾清宮,不過是怕他遭池魚之殃,被皇上拿來泄火丟了小命罷了。

憂心忡忡地沖趙保英躬了躬身,便往禦花園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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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乾清宮燈火通明,廡廊下掛滿了明亮的琉璃燈,每一盞燈的燈面都畫著普度眾生的慈悲佛像。

按理說這廡廊亮堂堂的,不該會讓人覺著發瘆才是。

可余萬拙守在寢殿外,聽著寢殿裏頭傳來的誦經聲與木魚聲,頭皮一陣陣發麻。

明明是夏日,卻總覺著陰風陣陣。

余萬拙知曉,這都是人心露了怯罷了。

說來他入宮到現在,手裏不知沾了多少人血,便是先帝的血,他也沾過。

從皇陵回來後,他已經鮮少會似今日這般心神不寧。

地動,功德碑擘裂,大悲樓泣血。

一件件、一樁樁,接連不斷,詭異又神秘。

偏生這還不是人為。

自從臨安地動之後,皇上的精神一日比一日緊張,一日比一日脆弱。

莫說是皇上,便是他這個一貫來不信神鬼的人,也開始動搖。

余萬拙不由得想,這世間是否真的會有因果報應?

驚雷轟隆,閃電猙獰。

這雷電震得余萬拙眼皮直跳,想起了七年前那夜。

也是這樣的驚雷夜,承平帝緊緊攥住他的手,目光似是要吃人一般,喉頭發出痛苦的“嗬嗬”聲。

臨死之人,力氣竟是出乎意料地大,余萬拙的手腕甚至被撓出了幾道血口子。

這麽多年過去了,手腕的傷口早就好全,連半點蹤跡都尋不著。

可此時再回想,肌膚被指甲劃開的疼痛,似乎又回來了。

正想著,一人身著朱紅吉服,從不遠處信步而來。余萬拙微微眯起眼,望向來人。

“余掌印,圓玄大師可是到了?”

趙保英溫聲細語地說著,神色與尋常無異,語氣聽著,似是與余萬拙關系十分親近。

余萬拙暗暗罵了句“笑面虎”,扯了扯唇角道:“圓玄大師半刻鐘前方才到乾清宮,如今正在殿內為陛下燃燈誦經。”

趙保英笑著頷首,道:“如此便好,今夜陛下心緒不寧,約莫是要燃燈誦經一整夜的。你我二人承蒙陛下看重,方能在司禮監受到重用。如今陛下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掌印不若同咱家一起隨伺左右?有掌印在,想來陛下也會安心些。”

這話一落,余萬拙臉上的假笑便繃不住了,狠狠咬緊了牙關。

成泰帝方才見到他時,臉色已是極不好。

畢竟當初在這乾清宮,便是他與成泰帝一同把那碗藥灌進承平帝嘴裏的。成泰帝如今見著他,想到的恐怕不是他余萬拙的從龍之功,而是自個兒如何狠心弑父。

余萬拙原想著趙保英一來他便離去的,偏這笑面虎面甜心苦,一來就給他挖坑。可他方才那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他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若是真的離去了,只怕成泰帝知曉後會更不喜。

“咱家正有此意,趙公公請吧。”

余萬拙深吸一口氣,輕甩拂塵,與趙保英一同入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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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茶宴草草結束,禦花園裏的賞花宴自然也不得繼續。

王貴妃聽到宮人來稟,說惠陽長公主入了宮時,便知不好。

果不其然,惠陽長公主才入宮半個時辰,紫宸殿那頭的茶宴便散了。成泰帝去了乾清宮,約莫又要念往生經念足一整晚。

至於明日……

王貴妃心中一嘆,她身上的傷才將將好全,明日成泰帝一來,又不知要落下多少傷痕。

索性便讓嬤嬤多加點藥罷!

“本宮瞧著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即是天公不作美,今日的賞花宴只能就此作罷,都回去吧。”

王貴妃話音剛墜地,圍在她四周的外命婦便齊齊行禮道謝。

姜黎同薛瑩、明惠郡主正坐在亭子裏說話,忽見幾位內侍宮嬤急匆匆地去了欽安殿,這才知曉是王貴妃要擺駕回乘鸞殿了。

三人俱都有些不舍。

明惠郡主從發髻裏拔出根玳瑁金步搖,傾身插住姜黎的鬢間,笑著道:“我與阿黎一見如故。可惜手上也沒甚趁手的見面禮送與你,這步搖是父王前些日子尋工匠給我打的。一套足足有六支,阿瑩已有一支蜜合色的,我頭上這紫色的倒是與你今日的衣裳很是相稱,就當做禮物送與你了。你可莫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