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2頁)

霍玨自是應好,起身去接過她手上的燈籠,轉手擱在小幾上,接著才取紙研墨,把筆遞給姜黎。

從前她習字,是為著日後能給霍玨研磨,為他紅袖添香的。現如今倒是反過來了,都是他給她研磨,他陪她練字。

想來她嫁給他之後,倒是被養得越來越嬌氣了。

姜黎寫了首詩經裏的詩,就是從前霍玨給她起表字時同她念過的那首《既醉》。

她如今的字寫得很是不錯,再不復從前的軟骨頭字。雖說並不能像衛媗與霍玨那般,每一筆每一劃都飽含風骨,但至少是能令人賞心悅目的字了。

姜黎寫得認真,霍玨亦看得認真,倒不是在看字,而是在看人。

小娘子今日洗了發,半濕的發垂在腰側,只用一根木簪挽了個松松的發髻。那木簪尾部刻著靜嘉二字,分明是她及笄時,他送與她的那根簪子。

長睫輕垂,紅唇輕啟,呼吸間滿是盈盈繞繞的杏子香,勾人而不自知。

練了兩刻鐘,姜黎正要放下筆,身後忽然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霍玨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有四個字的走勢不對,我握著你的手寫一遍。”

他靠她靠得極近,呼吸溫溫熱熱地掃過她耳垂,每掃一下,姜黎的心臟便要漏一拍,手裏的狼毫差點沒握穩。

霍玨握著她的手,緩緩地在紙上寫,少傾,他提起筆,在她耳邊輕聲問:“看清楚了嗎?”

姜黎“嗯”一聲,像只鵪鶉似地低著頭,臉頰漸漸發燙,下意識忽略腰臀處的怪異感。

屋內燭火靜靜燒著。

“啪嗒”一聲,一滴烏黑的墨從筆尖滴入紙內。

霍玨輕輕一嘆,放下筆,將她轉過身,抱起,放在桌案上。

“阿黎在怕什麽?”霍玨低眸看著她,長指勾住她的發梢,輕輕摩挲,笑了笑,道:“我又不會在這裏碰你。”

他知她面子淺,上回沒忍住在書房親了她,大抵是親得有些狠,她連著幾日都沒來給他送湯羹,都是差桃朱送來的。

現下佳人在懷,雖心猿意馬,情難自禁,卻也不會強迫她在這兒與他燕好。

姜黎不妨他說得這般直接,臉燒得比小幾上的燭火還要紅。

她擡起眼,濕潤的眼裏映著他的臉。

他生得極俊,眉骨高聳,眼眸深邃。此時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沖淡了一貫來的冷峻,謫仙一般。

姜黎揪住他的衣襟,軟著聲音道:“我怕你不開心。霍玨,你在生你自己的氣,對不對?”

其實他這人的情緒素來不外露,尋常人很少能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

可姜黎就是能知道他不開心,也知道他在生他自己的氣。

與他成親後,她便發現了,但凡她受傷,他第一個怪的總是他自己。

霍玨漆黑的眼靜靜注視著少女明媚的臉,半晌,溫聲道:“對。我氣我沒護住你。”

姜黎以為他說的是今夜的事,忙笑著道:“你護住我了呀。那人想抓我時,是你用板栗震開了他的手,他才抓不住我的。”

小娘子仰起臉,笑意盈然地望著他,唇角笑渦淺淺,一臉的仰慕,“霍玨,你好厲害。”

霍玨心口一震,低身,緊緊抱住她,鼻子蹭著她柔順的發,輕輕闔上了眼。

沒有。

他沒有護住她。

上輩子她被宣毅擄走後,毅然決然地跳入了莊子裏那口幹枯的井裏。

他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甚至來不及同她說,那日我同你說的是氣話,我從來不曾討厭你,也從來不曾後悔認識你,我與你一樣,喜歡你喜歡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