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完)(第2/3頁)

十二年的時光。

便是再深的感情也將成為過去。

徐貴和他點了點頭。

他們擦肩而過,隱約的,他聽見了男人懷裏孩子的聲音。

“……爸爸,為什麽我們每年都要來這裏呀?”

他沒有聽王權是怎麽回答的,也沒有必要。

就像外面大街小巷裏唱的那樣,新時代新生活,過去就埋葬於過去。

只是終歸有些可惜。

這麽美好的時代,他卻沒能和想要前行一生的摯友一同看見。

導致現在深夜迷茫時,連找個喝酒的人都沒有。

祭奠結束後,他沒有耽誤,帶著妻兒離開陸家。

回頭再看看,滿室喧囂,真正為時玉來的人又有幾個。

十二年了,什麽都變了。

唯有陸三爺疼愛他那個早逝的小侄子這一點沒有變。

所以哪怕過去了這麽多年,依舊有來來往往無數個人知道一個名字。

——陸時玉。

那位陸三爺的小侄子。

……

車子平穩行駛在公路上。

駛過一條小巷後停了下來。

妻子拿過一個小盒子,遞給他。

“爸爸,”女兒叫他:“……你幹什麽去呀?”

他捏捏女兒的小臉,“去送一個東西。”

小巷寂靜悠長,一直快走到頭,才能看見一間玉石鋪。

裝修典雅精致,外間擺滿了瑩白無暇的軟玉。

店內只有一個員工,正打掃著衛生,看見他進來後笑了下:“抱歉啊先生,我們老板不在,您明天再來吧。”

他拿著古樸銅色的木盒,點了點頭:“我只是來送個東西。”

把盒子遞給員工,他有些不舍,卻又忍住了收回盒子的手。

“給你們老板的。”

“哎,是賣玉嗎?不是雲南那塊的吧?我們店不收雲南那塊的玉。”

“為什麽?”

“不太清楚,但是我們老板對雲南那邊的玉好像有些挑,一點瑕疵都不要,寧願自己飛去采也不願意收別人手裏的。”

徐貴一愣,忽然輕笑了起來,笑的卻有些釋然。

“我這個玉不一樣,是一位朋友當年雕壞的殘次品,也是他讓我送來的。”

“啊?”

“你們老板應該會喜歡。”

他走出店鋪,周邊小巷裏斷斷續續有住戶起床散步。

經過這家玉石鋪時總忍不住討論兩句。

“別小看這鋪子,裏面是大老板呢。”

“啊?大老板住這?”

“誰知道呢,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人,據說是個玉石迷,天南地北的到處飛,還專門建了個展館,多少玉石老板想去看看都不行,說是私人的,不開放。”

“這有錢人愛好都跟咱們不一樣啊。”

“可不是嗎,長得也兇的很,誰敢惹,一回來我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喲,還是個活霸王嘿。”

……

徐貴離開這裏,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妻女在車內等他。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位行事不羈的好友曾和他抱怨過的話。

那是年少時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日子。

他的臥室寬大溫馨,放了許多小人書和手辦。

微風拂面,陽光和煦。

“貴兒,我想去雲南玩玉。”

“雲南的玉肯定都特別好看,”那是一片白光,坐在白光裏的好友輪廓模糊,唯能看見垂落的黑發和秀致的鼻梁,他坐在他臥室的椅子上,不高興的嘟囔:“……我好想去哦。”

他趴在床上看小人書,敷衍的笑了兩聲。

很快臥室的門被敲響。

門外出現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五官模糊的男人穿著修長挺括的風衣,氣場雍容沉穩,語氣溫和含著笑意,輕輕地喚:“時玉,回家了。”

他瞥眼看去,看見好友跳下凳子,三步並兩步跑出臥室,牽住了來人的手。

“小叔,你今天好早哦。”

男人也耐心的回答他:“今天不忙。”

透過窗簾照進來的白光刺眼奪目,他們並肩朝外走去。

他順著這白光又看見了馬路對面沉默站著的另一道身影。

挺拔頎長,隱匿在大樹下的陰影中,看不出模樣,卻露出了精壯結實的小臂。

那好像是小區裏最近招的清潔工。

他見過他很多次了,總是出現在陸家別墅的對面,掃著草坪上的落葉,一身藍色工服,帶著藍色帽子,手腳一點也不利落,磨磨唧唧的,幾片落葉也要掃好久,直到時玉都進了家門還沒掃完。

他很想和物業投訴,卻發現那清潔工忽然站住了。

擡頭不知道在看著哪裏,眼神幽邃寧靜,一直站到白光退散,也沒有離去。

耳邊是汽車的嗡鳴,時光悠久漫長。

他終究還是記不清他們的臉了。

那三張面孔存在於他的記憶裏,直到最近,年近四十,他才品出些不一樣的意味。

那晚他在陽台吹了一夜的冷風,抽著煙,又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