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雪夜。

太宰治很隨意地披著和服坐在屋外的走廊邊上, 手側擺著一只漆面小盤,裏面放著幾顆和果子和一小瓶清酒,他身後的屋子裏點著明亮的燈, 正中央擺放著一只方方正正的大號木桌, 壽喜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周圍擺滿了各式果蔬鮮肉,一時間屋外的寒冷都被驅散了不少。

“太宰先生不去吃點東西嗎?”

太宰治側過臉,看見裹著毛茸茸衛衣的虎杖悠仁在他身旁坐下,神情寡淡:“因為大家都在裏面, 看著很熱鬧?虎杖君果然是個好人,不過我已經吃飽了。”

虎杖悠仁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他的確是看見太宰治一個人坐在外面顯得孤零零的才過來搭話,雪夜、空曠的庭院、積了雪的燈籠、一個人——即使他的這位老師自己是絕對不會認為孤獨, 他一直感覺太宰治和誰都融不進去, 即使他願意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討到所有人的喜愛,或者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但太宰治大多數時候只是懶洋洋地縮在什麽地方, 那時候便自己獨成一個世界,誰都不能接近。

特別是之前,他看見太宰先生注視著庭院裏的積雪, 長而濃密的睫毛給眼底留下一片陰影,眼神漠然,一瞬間他覺得熱鬧與煙火氣全被這人隔絕在外面。

“東京居然也會有這樣大的雪。”虎杖悠仁看著太宰治那身並不算厚的衣物, 對方衣袖寬大,冷風完全能灌進去:“太宰先生不覺得冷嗎?”

其實太宰治並不能稱得上單薄,最多可以稱之為瘦削, 也是正常成年男性的體格, 只是比起其他人……不要說夏油傑或者五條悟那樣的特級咒術師, 就連一年級的女孩子和他站在一起都顯得富有力量感。

這也是他們很少麻煩太宰治的直接原因,即使五條悟提前向他們說明,如果有什麽難以解決的麻煩,向太宰治求助絕對是最佳選擇,說這話的時候五條悟笑眯眯的,還有點不懷好意,活像一只偷吃了青花魚的大尾巴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有趣的景象,可他們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一位文學家可以為他們解決什麽麻煩。

要知道太宰先生連咒靈都看不見。

不是說他們歧視看不見咒靈的人,只是同為看不見的人,禪院真希能拎著長棍獨自打爆他們三個人的狗頭,可是太宰治——這個人大概就應該倦怠地吸著煙,偶爾在紙頁上寫上幾筆,像這種冷死人的天氣坐在外面看雪就很符合太宰治的氣質,估計是文學家能從雪裏面看出些什麽。

“我習慣了。”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我小時候生活在青森,那地方冬天很長,整個冬天都有很大的雪。”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積雪大概有這麽高。”

虎杖悠仁第一次聽說太宰治說起自己的過去,下意識點了點頭,卻忽然意識到他們對太宰治這個人真的是一無所知——徹頭徹尾的一無所知。

入學半年,他們和自己的前輩和老師都混得很熟了,就連五條悟涉及禦三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保密信息也從夏油傑那裏知道了個七七八八,仔細一想,似乎太宰先生總會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從他身上挪開,不僅如此,他的觀察力似乎敏銳得驚人,高專的一些地方是安裝了攝像頭的,他有一次去翻找記錄的時候,發現幾乎是所有人都被拍到過,之所以說是幾乎,就是因為記錄裏從未出現過太宰治的身影。

“在聊什麽?”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被冷不丁出現在背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太宰治仍然只是氣定神閑地用叉子插起一塊和果子:“在說太宰先生以前住在青森。”

“誒?”五條悟半途湊過去吃掉了叉子上的點心:“你是在青森長大的?”

虎杖悠仁愣了愣:“五條老師你不知道?”

五條悟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仰躺在太宰治的腿面上:“不知道啊。”

虎杖悠仁:“……”

說實話他不是很懂這兩個人。

他一直沒搞清楚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種什麽關系,雖然經常被狗糧塞到撐,但五條悟這個人就不適合談戀愛,這已經所有人公認的真理,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剛才五條悟的表現可以類比成結婚多年以後發現自己不知道老婆的老家在哪,還是老婆碰見老鄉聽見他們聊天才知道。

雖然例子舉得不太恰當,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了。

而太宰治是個文豪。

還是這個國家國民刻板印象的那種文豪。

虎杖悠仁眼皮跳個不停,覺得自己已經預見了大型分手現場,一瞬間如果這兩個人分手以後他和夏油老師去安慰五條老師,然後把伏黑送給太宰先生找樂子,隨即便見到太宰治便意味不明地垂下眼睛,揪了一把五條悟的臉。

“虎杖!”好在屋裏的人即使解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