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虎杖悠仁莫名感覺氣氛險惡起來,他不太懂發生了什麽,但太宰同學和五條老師之間的氣氛似乎越來越不妙。

白發男人的墨鏡松松垮垮地駕在鼻梁上,那雙猶如蒼藍天空不斷蔓延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太宰治。

太宰略微和五條悟對視了一瞬,又立刻挪走目光,身體頓了頓,攏著那件過長的黑色大衣,重新回到座位,皮鞋鞋跟和木質地板敲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聲響。

之前他並未像虎杖悠仁一樣在進入和室前脫掉鞋子,坐姿也與和室的氛圍格格不入,充斥著散漫的意味,但這一次他卻挺直脊背,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翻閱著眼前的物理書。

“太宰,你不是還有事情?”虎杖悠仁不確定地問:“五條老師——”

“現在沒有了。”太宰治輕描淡寫地回答。

“誒——”五條悟拖長音調,意義不明地感嘆了一聲,晃晃悠悠地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無聊透頂時看見樂子的微笑。

很識趣嘛,這個小鬼。

太宰治此刻猶如一個真正優異本分的學生,他沒有像過去那樣在森鷗外眼皮下掏出遊戲機,也沒有頑劣地在書上亂塗亂抹,竟然專心致志地投入進了書本。

始終端正著一個姿勢,只有受過此方面訓練的人才能做到,粉發少年已經從激情滿滿迅速轉變成失去靈魂的模樣,但太宰治仍然保持著良好的禮節,要是中原中也看見這一幕,他估計會以為自己瘋了。

畢竟太宰治任何時候都總是一副不莊重的姿態,而現在,他簡直猶如一只稚弱的幼鹿,不幸被吃飽了的獅子摁在爪下,無處可避、無處可逃——只能被迫收起自己尚未褪去絨毛的鹿角,在絕對力量差距下展示出自己的順服,去賭對方沒準心血來潮能放他一馬。

而此刻太宰治的心情毫無疑問地跌入谷底。

事實上,他從第一次見五條悟時,就作出了“徹底遠離”的判斷,如果讓他選擇一種最不願意打交道的人,五條悟毫無疑問排在榜首。

他一向不喜歡太過絕對的東西。

中原中也對人世的熱忱、森鷗外對組織的偏執、芥川龍之介對生存意義的執著……太蠢的人和太聰明的人都會令他厭煩,而五條悟本身,卻是由無數個【絕對】構成的個體。

絕對強悍,絕對理智,絕對清醒,還沾著點沒散幹凈的神性,舉手投足間都有非人的特質流露出來。

太宰治的情緒糟糕到了極點,卻又強行將那些念頭按捺住,正如五條悟所判斷的,他很識相,也沒有自討苦吃的愛好,在看清五條悟的本質後,他本能地推斷出了最優解。

順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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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考慮三人的內心活動,眼前這副景象倒是相當和諧,但虎杖悠仁越來越沒有復習的心思,藤墊也莫名變得紮人,他盯著五條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白發男人很隨意地靠坐在墻角,屈著一條腿,笑眯眯地翻看漫畫書,墨鏡將眼睛遮得嚴嚴實實。

“悠仁。”五條悟頭也不擡:“有什麽事嗎?”

虎杖悠仁嚇了一跳,一言難盡地:“五條老師,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在別人復習的時候看少年jump真的很過分,而且這種光線戴著墨鏡,你真的能看清東西嗎?”

五條悟單手把書一合:“當然看不見!”

“其實我的視力一直很差,近來更是快要連路都看不清了。”他一臉惆悵:“怎麽辦啊悠仁,唯一的好處就是喜久福的店員會多送我一個馬卡龍。”

虎杖悠仁:“啊?”

五條悟右手握拳,敲了左手掌心,恍然大悟:“有了,治以後和我一起去吧,這樣我們就能領到兩個馬卡龍了。”

虎杖悠仁:……

因為你們兩個人都湊不齊兩只眼睛嗎?他掃了一眼太宰,覺得五條悟要是帶上太宰治,沒準能騙來一盒馬卡龍,後者實在看起來太慘了些,右眼被繃帶遮住,左臉又貼了一塊紗布,身形瘦弱,臉色蒼白,一副久病不愈的模樣。

“啊,對了。”五條悟又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悠仁,我突然想起來,夜蛾有事找你。”

虎杖悠仁:……

“現在?”

“不是呢,大概是我來之前。”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三個半小時前,他估計還在正廳等你吧。”

虎杖悠仁一瞬間失去了色彩,他緩了緩,又定了定神,拔腿就往外跑,左腿已經邁出和室,又非常直覺系地回頭打量他們兩人。

“沒事沒事。”五條悟笑嘻嘻地沖著他擺手:“悠仁難道覺得我們不能好好相處嗎?”

這倒是,五條老師雖然平時看起來很不正經,其實是一位非常靠譜強到離譜的好老師,他擱下那點擔憂,系上運動鞋,朝著正廳全力沖刺。

“……是不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