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身份

夜風吹拂不休,在蒼蒼夜色裏,吹出一陣徹骨的寒意。樹林被吹得沙沙作響,更顯得周邊的人靜謐又深沉。

陳知淵抿著唇望了月白好久,黑沉沉的眼神在夜色的掩映下肆無忌憚的,如淵的眸子幽冷深邃,像是一匹餓極了的狼。那斯文內斂的面上波瀾不驚,可內裏的情緒卻在蠢蠢欲動,好似一個誘惑的聲音不斷地告訴陳知淵,哪怕月白不喜歡,也要將他永遠關在這裏,和自己永遠沉淪在此處,不死不休。

惡魔沒有露處令人害怕的樣子,只是因為,暫時還沒有必要。

“本尊沒有生氣。”陳知淵突然泠然笑笑,一只手撫上月白的後脖頸,邊捏著它,邊湊近月白悠然道:“浸月竹的氣息能讓本尊修補受傷的神魂識海,你唯一的作用就是修煉的時候運轉靈氣可以給本尊治傷知道嗎?”

“誰會因為一個療傷的工具而生氣呢?是不是?”陳知淵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著,臉上終於浮出一抹笑,那笑意在月夜裏逐漸放大,帶著血腥的溫柔,像是一只極有耐心,伺機等待著的猛獸。

陳知淵輕輕吸了口氣,才繼續穩穩道。“不用太過在意本尊,畢竟,若是本尊想,只要招招手,你的那點孝心,誰還不能給本尊呢?”

月白好似聽到了陳知淵說“孝心”的時候的一聲冷笑。那笑聲低沉蕭索,在風裏一吹就散了。

看來杜衍沒有騙他,月白心想。陳知淵是真的不喜歡讓別人對他展現出一片孝心,是因為覺得自己看著還小嗎?

只是還沒想完,月白只覺得肩頭一輕,陳知淵收了按在自己脖頸後的手,讓自己那溫熱的皮膚暴露在風裏,片刻間生出涼意。

月白冷得有些發抖,等啊等的,也沒有等到陳知淵繼續動作,雖然不能說話,剛想轉身看看他,才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陳知淵把自己也定住了。

是夜,風很大很冷。月白在天色熹微的時候,終於發現自己能動了。頂著一頭被風吹亂的青絲,好不容易顫顫巍巍地下來,才發現同樣狼狽地站了一夜的杜衍。

“你還行嗎?”月白只覺得自己的嘴說話的時候都在打哆嗦。輕輕邊扶著他,拍了拍杜衍的肩膀,白發覺手下一片冷硬,比之地面都硌手。

“還行,五感被封,倒是沒什麽感覺。”杜衍好似也剛回復不久,不太利索地說著話,邊想要挪動步子,這才發現,自己身體僵硬一片,想動也動不了了。

“我好像不太行。”杜衍緩緩道。

月白:“…………”

………………

“你怎麽盡出些餿主意。”月白和杜衍兩個難兄難弟互相扶持著才艱難挪進玉辰宮裏,坐著喝了兩杯熱茶還覺得四肢僵硬。

“你說是就是吧。”杜衍握著杯子的手還有些微微發抖,低眉順眼坐在那裏,任憑月白說。

看得月白都不忍心了,深深嘆了口氣,安慰他道。“雖然過程不美好,好歹師尊說他不生氣了,咱們也算是誤打誤撞,你也不必太過責備自己。”

“他跟你說了什麽,既然不生氣了,你怎麽還悶悶不樂的?”杜衍心細如發,聽月白的語氣,馬上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側頭望著他,執著問道。

“不太好說。”月白輕敲著杯子怔忪道。心想陳知淵也承認了,自己不過就是個工具人罷了,一點不需要在意。可自己怎麽聽著那麽不對味兒,甚至還有點悵然若失呢?

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自己留在陳知淵身邊盡心盡力地修煉,讓陳知淵總有一天可以自愈,待到楚寧再無靠近他的可能後,他也就不需要自己了。等到那個時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一笑出門去,好好逛逛這方世界不好嗎?

穿來這麽久,月白都為自己悲哀,去的地方不過一畝三分地,陳知淵自己喜歡宅,不喜歡走動,連帶著自己都不怎麽敢跑出去玩。主要是平日修煉壓力太大了,他以前每次被陳知淵撈過去在眼皮子底下修煉的時候,還以為陳知淵是在抓他偷懶,是也,每次都戰戰兢兢的,像只驚弓之鳥一樣,生怕師尊一個不開心,又想出什麽花樣來折騰自己。

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了,陳知淵並不是想要為難他,只是來給自己療傷的。月白安定了心,卻越發覺得自己該為了陳知淵夜以繼日地修煉,更不能有半分懈怠。

“你不想說,那我便不問了。”杜衍妥帖笑笑,知道月白話沒說完,還是得體跟他道。“不過你可曾想過,除了作為師尊的大弟子,還該有什麽願望?”

“當日你在千元秘境的時候,可是對師尊一往情深,一門心思地想要給師尊當弟子的。現在心想事成了,可不能不知道感恩。”

雖然杜衍現在知道了,那個時候月白的話不過是隨口說來騙鬼的,真正用心的反而是他那個看著無情冷淡目空一切的師尊。可這些日子,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麽情誼,杜衍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