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天。

一如過去的每一日,敖夜在寅時準時醒來。

睜開眼的刹那,他有點不習慣,總覺得今日少了些什麽。

靜靜地想了一會兒,沒想出,敖夜坐了起來,眼角的余光不慎瞥見面朝裏、側臥而眠的佘宴白,他忽然便明白自己缺的是什麽了。

往日他們同榻而眠,佘宴白總愛把手腳纏在他身上,像一條在看守獵物的大蛇。而今日,佘宴白卻一反常態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敖夜抿了抿唇,伸出手想碰一碰佘宴白的肩膀,又擔心吵醒他,便半路收回了手。

他默默下了床,自行穿衣束發。

“阿夜。”佘宴白轉過身,手自然垂下,有意無意地撫了幾下腹部。

敖夜正在扣腰帶的手一抖,回首看著床上翻了個面的人,室內光暗,只能依稀看到佘宴白眼瞼微垂、嘴角上揚。

“嗯?”敖夜道。

佘宴白道好整以暇道,“臉疼嗎?”

他腹中的小崽子醒來,像只魚一樣在他識海中吐了一串串泡泡,每一個盛滿了名為“饑餓”的情緒。

嘖,小飯桶。

經他這一提醒,敖夜才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右臉上有一道腫起來的細長傷痕。

“不疼。”敖夜道。

只是這莫名出現的傷痕著實令他困惑,莫非他得了夢遊之症?

但是——

想起佘宴白之前無緣無故打了他一下,敖夜看他的眼神便多絲狐疑。

莫非他哪裏做得不對,又惹佘宴白生氣了?

佘宴白輕嗤一聲,撐起身子,伸手抓住被床頭的鉤子勾住的帷帳。

“你出去後記得吩咐宮人莫來打攪我,我會睡到你早朝回來。”

敖夜皺了皺眉,想勸他兩句,起碼得起來喝口粥暖暖胃。

卻見佘宴白輕輕一扯,帷帳落下擋住了他的身影。

“宴白?”敖夜道。

床上的人不語,不知是又睡下了,還是不想回答。

無法,敖夜只得擰著眉離開,想著今天快些處理完政務,然後早些回來陪佘宴白用午膳。

到了殿外,小太監福來與一眾宮人早已等候多時。

晨間天涼,福來把懷裏抱著的披風抖開,道,踮著腳欲給敖夜披上。

敖夜擡手阻止了福來,說道,“不用。你去拿瓶金瘡藥來。”

福來抱著披風,有些不解,“陛下要這個作甚,難不成是哪裏受了傷?不然奴才還是去喊禦醫來吧。”

敖夜眉一皺,縱使此刻天暗,但除非福來是個瞎子,否則怎會看不見他臉上的傷痕?

“孤臉上有傷。”

這下不僅福來愣住了,周遭的宮人們也有些茫然,皆望向敖夜的臉,仔仔細細地瞅了好幾遍。

別說傷了,就是連個睡痕都沒有。

“可是陛下,您的臉好好的呀,一點傷都沒?”福來小心翼翼道,“許是您在夢中受了傷,醒來後誤以為現實中臉上也受了傷?”

他身旁的宮人們也齊齊點頭,附和著福來的話。

敖夜抿了下唇,若他出現錯覺,那他與佘宴白的對話何解,莫非也是一場未醒的夢麽?

他又摸了摸臉,一片光滑,確實沒有先前摸到的傷痕。

難道真是做夢?

敖夜摸著臉,陷入了深思。

那廂,佘宴白如之前那般從窗縫鉆了出去,在上次待過的觀賞樹上靜候敖夜的路過。

敖夜照例去棲鳳宮主殿的靈堂祭拜了一番,出來後沒走幾步便聽福來發出熟悉的尖叫。

“有蛇——”

敖夜腳下一頓,側目而視,對上一雙猩紅的蛇瞳。不知是否是幻覺,他竟從那小白蛇的眼裏看見了一絲不耐煩。

“嘶嘶。”

佘宴白擡起頭,細長的尾巴一甩,掃落了枝頭上的幾片綠葉。

敖夜莫名覺得臉疼。

敖夜把手伸到小白蛇身旁,果然見小白蛇自覺爬了上來。

“看來我終究是與你有緣。”敖夜托著小蛇,重新邁開了腳,低笑道,“宴白與你一樣不喜雄黃的味道,等下朝後,便將你送予他如何?”

佘宴白自然不會回答他的話,尾巴在敖夜掌心摩挲幾下後便緊緊地纏上他的手腕,盡量讓更多地鱗片貼上敖夜的皮膚,以期盡可能多地吸收他體內的力量。

他識海中不冒泡泡了,轉而泛起了點點漣漪。某個小崽子對他的識海起了興趣,肆無忌憚地逛了起來。

“記得,不許再咬人。”敖夜低聲警告道,“否則我就命人在皇城外撒上雄黃粉,教你再也進不來。”

聞言,佘宴白瞪了他一眼,尾巴尖揚起。

啪——

抽了敖夜的手腕一下。

明明是條不過巴掌大的小蛇,抽人的力氣卻不小,這一下疼得敖夜不禁皺了下眉。

“也不許抽人!”

佘宴白懶得搭理敖夜,懶洋洋地趴在他的腕上睡起了回籠覺。

不過沒睡一會,佘宴白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