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寅時,天光未明。

棲鳳宮偏殿內的帷帳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撩開。

敖夜輕輕挪開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腳,然後傾身在佘宴白眉心落下一枚輕吻。

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將撩開的帷帳重新放下,遮住裏頭面朝外側躺著的佘宴白。

室內一片昏暗,敖夜怕擾了正在熟睡的佘宴白,便摸穿上了衣裳,再按照記憶中的方位順利地走了出去。

敖夜不知道的是,他剛走沒一會兒,那帷帳又被撩起,不是手,而是一條細長的蛇尾。

佘宴白滑下床,突然低頭看了眼自個的尾巴,待瞧見那略有些黯淡的鱗片時,不禁皺了皺眉頭。

佘宴白行至窗邊,輕輕推開,晨間愈發寒冷的風立即灌了進來,吹動了他披散著的長發與寬松的衣袍。

秋季快要結束了,而他每百年一次的蛻皮期也要來臨了,到那時他會很虛弱。佘宴白皺了下眉,如果敖夜一直不願意與他行房,那麽他只能暫時回妖族想辦法了,免得蛻皮後餓極了直接把敖夜吞吃入腹。

輕嘆一聲,佘宴白化作一條小巴掌大的小蛇從窗戶爬了出去,然後順著墻根悄悄爬到棲鳳宮主殿外不遠處的一株很矮的觀賞樹上。他的身體緩緩盤成一圈,像綴滿綠葉的枝頭上開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過了一會兒,去靈堂看望過先帝先後的敖夜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大群宮人。

枝頭上的那朵白花顫了顫,一對恍若紅琉璃的蛇瞳注視著越走越近的男人,面容冷峻,行走如風,像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

“啊——有蛇——”

一聲尖叫,佘宴白想借著妖力掩藏住身形、然後竄到敖夜身上偷偷汲取他體內氣息的念頭被小太監福來打斷。

他竟不知道這小太監有如此好的眼力,只是他現在不過是一條毫無威脅力的小蛇,這小太監也怕?

“護駕啊——有蛇——”福來臉色慘白,一手捂著眼放聲尖叫,另一只手抖著指向佘宴白。

隨行的侍衛刀都拔出了一半,可當順著福來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後,便又將刀插了回去。

有人拍了拍福來的肩膀,福來嚇得往旁邊一跳,看得眾人忍不住發笑。不過宮內有小蛇,放著不管肯定不行,若日後長成大蛇,難免會傷到宮內的貴人。

於是有侍衛躡手躡腳地走到觀賞樹旁,抽出刀小心翼翼地舉起,準備趁佘宴白不注意將其斬成兩截。

佘宴白目露鄙夷,區區凡人也想殺他?笑話!他身體一壓,所在的樹枝往下彎了彎,整條蛇如離弦的箭一般射向敖夜的手腕。

這下侍衛們慌張起來了,皆圍了過來,焦急道,“陛下您千萬別動,小心這蛇有毒!”

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敖夜擡起手,盯著纏在他手腕上的小白蛇仔細看了看,淡定道,“無礙,頭部圓潤,尾部細長,這應當是條無毒蛇。”

說罷,他另一手捏住小白蛇的七寸處將其拎起,然後用擺脫了蛇身纏繞的手掰開小白蛇的嘴,更確定了,“沒有毒牙,他無毒,又是條小蛇,爾等無需驚慌。”

蛇雖小,看著卻極富靈氣,通體雪白沒有雜色,眼睛是很清透的紅色,再加上此蛇無毒,拿來做寵物最合適不過了。

敖夜處事淡然,佘宴白卻險些被氣壞。

他自上界回來至今,一天比一天渴求敖夜體內的氣息,雖時有誘惑之舉,但因顧念著他喪母的心情,一直不曾強迫於他。後來不僅為他教訓了黃翎那等小人,還好心陪伴他度過這段難過的日子。

可敖夜是怎麽回報他的呢?捏他七寸!掰他嘴!還嘲笑他只是一條無毒蛇!

佘宴白倒是想硬氣點果斷離開,但極度渴望敖夜的身體卻誠實地緊緊纏住了他的手。

沒辦法,不能做那事,他本就越望“梅”越渴,這會他全身都纏在敖夜手上的感覺就像泡在了一片溫暖的泉水裏,就更不想離開了。

敖夜甩了甩手,那小蛇反而纏得更緊了,他有些無奈,於是用手扯了扯,不料此舉好似惹煩了小蛇,張嘴就啃了他指腹一口。

有點疼,敖夜皺了下眉,擡起手一看卻只看到一個淺淺的白印,便不再管了。

“陛下,要不讓奴婢幫您薅下來。”

一旁的小宮女小聲提議道,心裏想著反正這蛇無毒,她出手幫忙萬一得了新皇的青眼,指不定日後也能被喊一聲“娘娘”。

想到這,小宮女清純可人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好似已然成了宮裏頭的貴人。至於新皇心有所屬還是個男人的傳聞,小宮女可不在意,帝王多風流,再美的人也總有看膩的一天,說不定哪天就想吃一吃清粥小菜了呢。

“不用。”敖夜往旁邊邁了一大步,躲開了小宮女伸過來的手。

他不是怕被面帶春光、居心不良的小宮女碰到,而是擔心小宮女下手不知輕重傷了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