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淒婉的哀樂在棲鳳宮上空回旋了一天又一天,待第七日晨間,縱使有佘宴白在側陪伴,敖夜的眉梢眼角仍不可避免地染上疲倦之意。

佘宴白轉過頭望著敖夜的下巴,那裏幾日未曾打理,已長出一層不短的胡茬,顯得他滄桑了不少。

不像雙十年華的年輕人,倒像個年過而立、歷經了世事的穩重男人。

察覺到他的注視,敖夜微微側身,深邃的黑眸裏倒映出披著一件厚實披風的佘宴白,領口處的一圈白絨不及他臉色蒼白。

“這裏有我與敖瑉守著,你身體不好,還是去偏殿歇著吧,等晚上再過來也不妨。”敖夜捧住佘宴白的兩只手,試圖將其捂熱。

雖然葉修筠與婉言的屍身已經做了防腐處理,但為了以防萬一,靈堂內還是放置了許多冰塊,絲絲縷縷的寒氣從裝有冰塊的黑木箱裏冒出,使得殿內冷如初冬。

便是他們穿上了厚衣,呆久了,那無孔不入的寒氣還是教人從頭冷到腳。

“我以為你更想我陪在你身邊。”佘宴白抽出一只手,輕輕地撫上敖夜的側臉,柔軟的掌心被他下巴處的胡茬紮了一下,這種新奇的感受不禁令他莞爾一笑。

不論是上界還是下界,男子多以面白無須為美,除了蒼老之相漸顯的人,鮮少能看到有人蓄須。

佘宴白手往下一滑,沒忍住,又多摸了幾下,還試探著拔了一下。

敖夜捉住在臉上作怪的手,嘴角稍稍上揚,“我確實想你一直陪著我,但我更擔心你的身體。”

這些天佘宴白堪稱溫柔的態度,使敖夜那顆沉浸的在痛苦中的心逐漸得到了慰藉。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只希望久一點,再久一點。

佘宴白彎了彎唇,借著兩人肌膚相貼的機會,促使兩人的氣息交融加快。

不過片刻功夫,敖夜的氣色看著便好了些,而佘宴白自個蒼白的臉色也好上不少。

但佘宴白知道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他的身體許是出了問題,變得愈發渴望敖夜體內的氣息。自上界回來至今,他顧忌著敖夜喪母的心情,一直不曾有親密之舉,但佘宴白知道,自己忍不了多久了。

就如剛剛,他撫摸敖夜臉頰的動作,便是他自己也難以分清是自己想摸,還是身體在渴望與敖夜肌膚相貼。

“我真想有一天能把你這雙冰冷的手捂熱。”敖夜抓住佘宴白的兩只手將其塞進自己懷裏捂著,若是能將佘宴白胸膛裏的那顆心也一道捂熱了更是最好不過。

佘宴白垂眸一笑,輕聲道,“捂熱了,我怕是就要化了。”

兩人的溫情舉動看得後面的敖瑉有些羨慕,想了想,他小聲問道,“皇兄,我看聖上也承認了佘公子,所以你日後會……”

敖瑉本想問:你日後會立佘公子為後麽?

但一開口,他便察覺不妥,不說東秦,便是周遭幾國也少有帝王會給男子名分。可他能看得出來敖夜是真心喜歡佘宴白,那麽敖夜會開這個先例麽?

敖夜回頭看了敖瑉一眼,對他未盡之言略有猜測,沉吟片刻後認真道,“只要他想。”

這個“他”,無疑是佘宴白。

“真希望早日看到那一天!”敖瑉一臉感動,算是徹底放了心。

無論是在哪方面,果然他敬佩的人都不會教他失望!

佘宴白眨了眨眼,只當自己沒聽懂。

在敖夜回眸看他時,也只是但笑不語。他是冷血,但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再往敖夜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上再捅一刀。

“宴白,我……”敖夜看了眼葉修筠睡著的棺材,難得又有了些勇氣,便忐忑開口。

然而或許是時機不佳,他想說的話被一個匆匆跑來的小太監打斷。

“殿下!聖上身旁的福全公公派人告訴了奴才一個好消息!”新指派給敖夜的小太監名曰福來,身材微豐,長相很有福氣,倒是應了他的名字。

敖夜扶了扶額,嘆道,“說。”

罷了,日後再說也不遲,總不會次次都被打斷吧?

“那些上界來的仙人們今天就要走了!聖上今兒早朝一結束,就帶著大臣們匆匆前往迎仙宮了。”福來擦了擦額上的汗,說道,“奴才還聽旁人說,這次仙人遴選出的新弟子人數不多,兩只手都能數過來。奴才想,或許是時間太短了,還有好多人還在路上呢。唉,您說這仙人怎麽能出爾反爾呢?說好的一個月,這才不到十天功夫就要走了……”

佘宴白掃了福來一眼,嫌棄道,“小太監,你話太多了。”

福來立即捂住嘴,搖了搖頭,以實際行動表明不再開口。他雖然才到太子跟前伺候,但來之前他師父福全曾悉心交待過,得把太子身旁的這位佘公子當做太子妃來看待,有時候寧可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了佘宴白。

敖夜眼神一厲,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福來,把孤的霜華劍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