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意大利之王

亞歷山大八世聽說卡洛斯三世已經在托萊多登基即位,也安了心,又命令身邊侍奉的教士對外說,教皇又生病了。

聖彼得大殿的露台上掛上了白色的旗幟,人們一見到,就知道教皇再次抱恙,接下來的彌撒或是其他公開儀式都不能主持了,但知曉內情的紅衣親王們不由得各個抱怨不休,他們當初將亞歷山大八世推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找一柄得手的武器與一面結實的盾牌,沒想到亞歷山大八世也不是什麽蠢貨,聖父的榮耀沒有弄昏他的頭腦,他確實是樞機們的棋子,但這枚棋子,你不伸手去撥動它是不會往前走的。

他在紅衣親王的逼迫下發了敕令,斥責了法蘭西的國王,就理直氣壯地再次倒下,不去關心任何事情了——表面上確實如此。他一關上房門,教皇的私生子就通過密道來到了他的房間裏,年近八十的亞歷山大八世一見到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兒子,心頭就柔軟得如同被火烤過的奶酪一般,他溫和地撫摸著兒子的頭,又讓他喝酒,又讓他吃上好的魚肉與火腿。

皮埃羅·奧托博尼依照羅馬的傳統,繼承了父親世俗的姓氏,又托在他的一個兄弟名下做兒子,但他很清楚,他的將來都要寄托在教皇身上,他的父親希望他穿上教士的法衣,將來也必然是個紅衣親王,但他偏偏更愛一身戎裝,這樣亞歷山大八世不得不為他另做打算——那些將亞歷山大八世推上教皇之位的人大概想不到,為了這麽一個心愛的小兒子,亞歷山大八世會毅然決然地選擇與他們,與教會的利益背道而馳。

要知道,他已經七十九歲了,身體狀況也不如人意,他能做幾天,還是幾個月的教皇?他自己也估算不到,他如果是六十九歲,甚至七十五歲,都會另外打算,甚至強行將小兒子塞進教會,但他沒多少時間了,羅馬是個何等殘酷冷漠的地獄他再清楚不過,皮埃羅沒了他的護持,將來會被流放到某個孤島上的修道院也未可知。

他也可以將皮埃羅送到奧地利,或是任何一個天主教國家裏去,但他信不過利奧波德一世——一個可以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女兒送給一個畸形怪物的家夥能對毫無幹系與利用價值的外人好到什麽地方去?

這裏不是說皇帝與國王以國家利益為重是件壞事,但當時誰都知道,卡洛斯二世是個閹人,他是沒法讓女人有孩子的,雖然後來西班牙人聲稱國王在上帝的庇佑下得以痊愈,甚至有了一個私生子,但誰知道是不是呢?利奧波德一世的長女那時候連合法婚配的年齡都還沒到,只是個孩子,但為了那麽一點點可能,或是一點點可以被拖延的時間,她就成了父親與國王拋出去的棄子。

那位大公主還旅居在羅馬的一座女子修道院裏,許多人認為,這位年輕的女士過於魯莽,薄情和沖動,也有人指責她不夠道德,也不那麽溫順,缺乏女子應有的美德,但亞歷山大八世卻以為,她的行為算不得罪過,她的父親著實不像是個父親,大公主當然也可以不去做那個女兒,而且她只是懇求教會宣布這樁婚姻無效罷了。

退一萬步說,後來這樁事情,也不是被有了兒子的利奧波德一世默認了嗎?

他本應該和和氣氣,高高興興地把女兒接回奧地利,重新為她尋覓一樁婚事,但他也許覺得在這樁事情中,大公主得到了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幫助,這種行為類似於背叛,所以就對其置之不理,甚至在西班牙人企圖脅迫大公主回到托萊多的時候推波助瀾——他或許還打算讓大公主以余生為代價來換取西班牙人接受她的弟弟,也就是腓力五世。

但那時候大公主只有幾歲?

哈布斯堡的王太後就是這樣在托萊多的宮廷中消磨掉一個少女應有的風姿與靈魂的,利奧波德一世應該知道自己的姐姐在托萊多過得是什麽日子,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決定將女兒嫁給卡洛斯二世。

這麽一個薄情的人可不是托付子嗣的好對象,皮埃羅也不是如小歐根·薩伏伊那種仿佛被上帝親吻過頭腦一般,具有卓越軍事天賦的將領,他只是足夠勇敢,又有些虛榮心的普通人——亞歷山大八世曾經想過把他送到巴黎去,但極其偶爾地,他獲知英諾森十一世可能不久於人世,於是他就有了新的打算——他有意表露出對路易十四的不滿,對路易十四的人,也就是以拉略以及托斯卡納大公,還有那不勒斯的安茹貴族,都或明或暗地帶上了幾分敵意,他接受利奧波德一世的賄賂,也答應他將一些人安排在羅馬的教堂與修道院裏。

但沒人知道他的家族已經投向了科隆納。

這種事情隱瞞不了多久,但亞歷山大八世也不需要隱瞞太久,他的拖延成功地保證了卡洛斯三世在托萊多大教堂完美地登基,現在雖然還有人在質疑他的正統性,但西班牙的民眾幾乎都已經知道他們的國王是波旁的卡洛斯三世了。